第46章
  时钊寒没有抬头,他适应了片刻后才开口道:
  “须弥香,不过是萨魔神诓骗你族人的幌子罢了。”
  沉默片刻,角落之人回道:
  “吾神从不欺骗众生。”
  时钊寒将捆绑双脚的绳子解开,缓慢地站起身来,走至桌前坐下。
  “你说须弥香会告诉我想知道的一切…..”
  时钊寒端起茶杯,微微垂眸道:
  “梦里,我那好父亲仍稳坐帝位,无人可憾。”
  这样惊天世俗、足以让旁人吓破胆的谋逆之话,他说起时却一脸风轻云淡。
  “我看不见我想要看到的,梦见的皆是无关紧要的人与事。”
  茶水一饮而尽,茶叶的苦涩也难以压下心中的烦躁与沉郁。
  时钊寒脸上浮现一抹冷笑:
  “想来世间也不会有这样超然的东西。”
  仍旧是沉默,“您梦到了什么。”
  时钊寒捏着茶杯的指尖发白,好一会儿才幽幽道:
  “很多…..我梦见我与萧河成了亲,梦见自己与他欢好……梦中的一切真实的好似就发生在眼前,梦中的好像看上去很爱他。”
  这是第六次净香,而每一次入梦,总是能梦见同一个人。
  无论时间长短,梦里的时间时常错乱着,所能看见的片段也零碎的令人找不出任何头绪。
  入香的次数越多,他便越发分辨不清现实还是梦境,看不清是梦中的自己在渴求萧河,还是现实中的自己在不受控制的追随。
  所以才会有那一夜的失态与越矩,一个糊涂的吻又算什么?
  时钊寒心中无法发泄的戾气越重,眼神也便越发的冰冷如霜。
  “梦中的我绝不可能是我,我绝不可能爱上任何人。”
  而在这之前对萧河的所作所为,已经受须弥香的影响颇深。
  他不会再净香,也不想再回忆梦中之景。
  知道他已然听不进去,川摩勒没再说话。
  须弥香只会让受香者看到自己最想看到的,亦可以说是心魔所在。
  而此时的时钊寒不信,也不会明白。
  四月十二,萧河和兄一起伴驾随行,前往木兰围场春蒐。
  天武帝未按礼制摆帝王仪驾,令内务府一切轻车从简,十五日内抵达善德。
  前三日,皇帝骑马,率领两千骁勇铁骑,御驾先行。
  王公大臣们、皇族子孙、世家子弟及御林守军们紧随其后。
  队伍浩浩汤汤也有万余人之多,阵仗自然小不了。
  萧河与萧斐共乘一辆马车,路虽不怎么颠簸,但日夜兼程之下即便坐着也累人。
  又行两日,萧河便实在是坐不住了,喊扈从护卫让出一匹马来。
  他翻身上马动作利索漂亮,倒是让那名护卫心里止不住惊叹。
  再回头,那人已一鞭子下去,扬长而去,只余回声。
  “我先行一步,前方驿站再寻我!”
  又复行五六日,浩大的队伍终于抵达善德的木兰围场。
  此木兰围场周环千余里,膏腴之地,万灵萃集,物产丰饶。
  地势复杂,分区而划,西南多为丘陵峡谷,西北高山耸立,东北草原开阔,东南亦有湖区,实乃一方宝地。
  萧河并非第一次随帝狩猎,春蒐、秋xian和冬狩,每一年都不曾少过。
  与其父不同,天武帝乃武将军出生,十八岁起便替父出征,百战百胜。
  上位之后尤为重视军事领域的发展,是以天武年间兵力强盛,其他几国莫不能敌。
  而每年木兰围场狩猎,皇帝除了游玩散心之余,更多的是为了操练几军。
  其中表现尤为突出者,承蒙皇帝赏识,回都之后往往都能得到提拔。
  是以练兵选将,亦是此行重要的目的之一。
  萧河到的时候,御营内城早已搭建妥善,一眼望去连帐两百余座,布列分明。
  而供皇室子孙及王公大臣居住的外城,仍有大半还在搭建着。
  时间尚早,萧斐刚下马车便有其他官员上前攀谈的,萧河向来不爱在旁边听着,四处闲逛了几圈。
  没寻到兰延青的帐篷,又顿时觉得口渴,周围没瞧见熟人,萧河也不好意思上前讨水喝。
  又往里走了走,倒是瞧见不远处两座搭建的格外大的连帐,顶上系以黄绸丝带者,乃是皇嗣之居所。
  不确定是哪位皇子的连帐,萧河也不准备过去。
  恰巧此时有一名瘦黑瘦黑的侍从捧着吃食从他身边经过,往那营帐里去。
  益惟没瞧见萧河,萧河却瞧见了他。
  见他进了右手边的那座,便晓得是四皇子时钊寒的帐子。
  紧挨着他旁边的营帐,应是七皇子时允钰的。
  萧河心里猜着,那边帐篷里恰好走出来两人,一高一瘦,正验证了他的想法。
  时允钰身穿月白山水印墨暗纹云袍,腰间别一把精致的小折扇,倒是眼尖的瞧见了不远处的萧河。
  他便笑着转过头去,对身旁的时钊寒说道:
  “瞧瞧,怕不是刚到就来寻你的吧?”
  站在他身侧的时钊寒未发一言,冷冷的抿着唇,眉眼间的冷淡之色尽显。
  时允钰见他这副不为所动的模样,更是有心揶揄道:
  “四哥,你猜他会拿什么当由头来说,感觉像是会说来讨口水喝呢。”
  话刚说完,便见萧河如预料的那般朝两人这边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