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朝一梦 第84节
  傅一洲心虚的躲闪,“都是第一次上高级滑道,为什么人家许岸没事,还是你笨。”
  “傅一洲!你说谁笨!”
  傅一洲滑走,丁悦然去追。
  许岸站在身后看着两个人你追我赶的模样,眼眶的红被雪镜遮挡,让人无法辨析。
  什么时候开始,她看着旁人的暧昧喜悦,会有这种欣慰慈悲的心态。
  可明明,她今年也不过二十一岁。
  陆家今年的除夕家宴,定在了北青宴宾楼。
  老牌的国字头酒店,六楼最大的房间规格高,恰好可以望到故宫的全貌。
  每年除夕,这个位置都难以预定,多是早早就定好的高规格宴请。
  陆临意听到郑管家给他汇报时间地点时,便明白了用意。
  陆浦山是个传统的人,能让他在新年夜在这种地方定下年夜饭,自然揣了别的意图。
  “天”字包间,是大间,十五人起的规格,容纳上庞家,恰到好处。
  陆临意有些乏,眼底倦意,觉得这场闹剧越发无趣。
  父辈们赌的便是他不会把事情闹得难看。
  守着两家人把事情敲下,自然没有他再挣扎的余地。
  更何况庞权这次重用,就连陆国忠都要卖他几分面子,陆临意日后儒意集团的发展,缺不了宣传口的正向引导。
  这件事情,是双赢,若是拒绝了,则是双输。
  陆浦山赌的就是他这个孙子不会这么拎不清。
  开弓没有回头箭,他以前说过施宁的话。
  这群老狐狸吃人不吐骨头,别说亲孙子,狠得时候,也可以放弃自我。
  今天这场局他应了,这婚就必结不可了。
  若是他拒了。
  陆临意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北青市的景致。
  灰蒙蒙的,一片雾霾。
  市里整治了许久,也还是挡不住一到冬天就呛人的烟气。
  前一段时间顾淮还来问他,是否有兴趣参与环保项目。
  国家力推,手中自然也有渠道,做得好了,还能担上个为人民服务的美名。
  不亏。
  陆临意那时候怎么说的?
  整治得了环境整治不了人心,罢了。
  顾淮看着他这幅对什么都恹恹的模样,多少有些愤愤。
  给他看了张许岸的照片。
  最初只是他在施宁的ins上看到了一个和许岸同校的女生给她评论内容,于是感兴趣的点了进去,才发现,当真是许岸的同学。
  许岸偶尔会出现在她发的照片里。
  多是伏案读书的侧颜,或是冷不丁的被喊名字,偏头看她时的回头。
  an,再简单不过的英文名。
  于是顾淮瞒着陆临意关注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前两天看到他们去滑雪。
  许岸站在山顶笑得灿烂而漂亮,下山后,在采尔马特小镇的酒馆里喝酒,一张脸红彤彤的,三个人凑在镜头里,笑得眼眸晶亮。
  和陆临意是截然不同的生活状态。
  “你看看,许岸早都走出来了,新生活潇洒,二哥,不是我说,咱们什么姑娘找不到,不至于。”
  陆临意看着照片上的女孩儿。
  果然还是那副笑起来眉眼弯弯的模样,小梨涡缀在嘴边,白皙明媚,人好像还多少长了点肉,脸颊饱满,喝了酒,红扑扑的诱人。
  像熟成的蜜桃。
  当真是比和他在一起时,还要快乐的生活。
  没什么不好的。
  他只不过回到了没有许岸以前的生活,对旁的事物不算感兴趣,头疼依旧,失眠依旧。
  可集团运营的妥当,今年不仅创了新高,市值大增,连带着几家子公司都拔擢而出,成了圈内的头部。
  怎么一个个的,都觉得他陷入了困境中似的。
  “这不挺好的,她快乐就好。”
  “她快乐了,你不快乐啊,要不二哥,我给你攒个局,咱再去景德镇找几个捏瓷的姑娘……”
  “顾淮!”
  顾淮闭了嘴,知道自己失了言。
  物化了许岸,也物化了别的女生。
  但也就像是陷入了混沌中,谁也不知道要如何开一扇明窗。
  现如今看着窗外混沌。
  陆临意想,春天快要来了,总要拨开云雾,让太阳晒一晒腐烂已久的世界了。
  2018年的年晚,除夕适逢情人节的第二天。
  北青宴宾楼还保留着情人节的专场布置没有撤去。
  顶大的红色心形气球和缀满大厅的鲜花,就连钢琴区都被摆满了红玫瑰。
  和中式的红灯笼、彩拉花一起,形成了别样的一种风格。
  陆临意到达时,家里的长辈已经来得齐全,眼看着他,多有几分苛责。
  陆国忠的面色不悦,“好在提前通知了你半个小时,不然人家庞家都来了你还不到,像什么话!”
  陆临意扯了一旁非主位的椅子坐下,环顾了一圈,当真和他想的一样。
  陆浦山坐了主位,陆国忠副陪,空了主宾副宾的位置,再一旁是大伯和小他三十岁的三婚妻子,还有他的母亲和姑姑。
  就连陆瑶都来了,穿了黑色的连衣长裙,头发盘起,看起来端庄大方。
  把手机藏在桌子底下给他发信息。
  陆瑶:【听说今天会见到新嫂子?】
  陆临意没有回复,手机扔在桌面上,没什么看的兴趣,倒是一旁喝茶的碗得了他几分意趣似的,把玩在掌心里。
  惹得陆国忠训斥了句,“一会儿人来了,你别这副与你无关的样子。”
  陆临意从小就不算是乖张叛逆的孩子。
  很小的时候跟着陆浦山,军事化的训练,不能哭,不能累,每日体能训练,还要进行高强度的文化课补习。
  四岁大的小孩子,已经可以熟读各类儿童文学。
  后来大了些,谈艳玲和陆国忠回京,他跟在父母身边,母亲每日里疑神疑鬼,父亲则往返于各类应酬,总也不见回家。
  偶尔后半夜回来,谈艳玲会坐在沙发上哭。
  起先是默默的,后来就歇斯底里。
  再后来,他早早的出国读书,虽是离得远,但成绩争气,考上的是最好的学校,读的是最难的专业。
  按照陆国忠给他规划的道路,他会走国企,然后团/派,最后正式进入机关。
  奈何陆临意在国外时创业,等到陆国忠发现,已经做得无法回避,规模庞大,引人注目。
  这从/政的路,自此中断。
  虽称不上结仇,但到底不甘,这些年明里暗里,没少再话头上数落他。
  陆临意很少会反驳什么。
  更多的时候是觉得没有意义,话说多了会累,让着他也就让了。
  怕是因此才会给陆家造成可以拿捏,会为了家族而低头的印象。
  庞家人赶到时,陆浦山亲自撑着拐去门口迎接,姿态平和,给足了对方面子。
  庞权自然也不敢怠慢,大跨步向前,握住陆浦山的手,喊了声,“老首长。”
  “这是小女蕤轩,蕤轩喊爷爷。”
  庞蕤轩站定在身后,一身红色呢子大衣,配了黑色齐腰长发,年纪小,被父亲引着,甜甜的喊了声爷爷。
  惹得陆浦山笑着,拍着她的手,说着,“好孩子。”
  一派其乐融融,仿佛已经瞬间变成一家人,不分你我。
  陆临意站定在一旁,没有言语,看着他们寒暄热闹,最后庞权端了笑意,引了一家人进了房间。
  庞家来的人不算少,零零总总也有小十人。
  本就是除夕家宴,偌大的房间坐满,足足二十人。
  陆国忠自然举杯,“今天的日子好,除夕日逢情人节,传统配西式,正好合了他们小年轻的心意,咱们今天坐在一起,起个头,以后都是一家人,年年共聚一堂,合庆合美。”
  瞬时所有人举杯,庞权笑着,“今个儿让两个孩子认识认识,明年这时候,就能喝到喜酒了。”
  “可不,临意,”陆国忠偏头看向他一晚上都不作声的儿子,“给你庞叔叔表个态。”
  陆临意转着手里的茶杯,看着这一室的人,眼底晦暗,嘴角的笑意却浓,开口与今晚的主题无关。
  “庞部,听说钿逸园的茶不错,茶艺也精,还想改日请您去那里品茗闲聊。”
  称了庞部而非庞叔叔,旁人不明所以,庞权一愣,眼眸微微睁大,一张脸变得多少有几分白,却控制住了情绪,到底是身经百战,见过大场面的人,当下噙着笑,“看来世侄也好茶,那钿逸园的茶,的确不错。”
  “我还知道有个地方酒不错,正德庄的地下酒窖不少名品,改日请庞部您去参观参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