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 第21节
  不知道是不是桌球的魅力,戴柯打起球来显得莫名的成熟,下杆稳,角度灵,身体的弧线很流畅,没有一丝别扭和笨拙。
  邻桌的两个美女偶尔张望,悄声讨论,被她们的男伴叫了才回神。
  梁曼秋第一次发现,戴柯好像挺吸引女生的关注。
  一直到了快晚高峰,梁曼秋和戴柯又得回档口帮忙。
  梁曼秋郁闷地说:“哥哥,你为什么要带我来桌球室?”
  戴柯看她走了会神,大概在编借口,“带你出来涨涨见识。”
  梁曼秋:“你故意让高子波笑话我么?”
  戴柯多看一眼梁曼秋,似乎确定她是不是生气。
  可没办法回答。
  梁曼秋又重复,“哥哥,你就是想让别人笑话我。”
  第17章 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如果戴柯会低头哄人,当初梁曼秋就不会离家出走。
  他只是轻蔑嗤笑一声,上了回档口的公车。
  梁曼秋自讨没趣,像一拳打在棉花上,又不得不跟上去。
  还没到下班高峰,公车车厢空荡荡,梁曼秋和戴柯像门神分列在后门左右,一人靠着一条栏杆。
  梁曼秋目视窗外,像不认识戴柯。
  戴柯暗暗打量梁曼秋几眼,发型增加了陌生感,生气的梁曼秋更为疏离。
  解释不是戴柯擅长的功课,他才不会说纯粹心软嘴快做了承诺,恍然发现事先跟高子波约好。
  抵达站点,梁曼秋和戴柯一前一后下车。
  戴柯又喂了一声。
  梁曼秋不得不回头,嘴巴撅得可以挂油壶。
  戴柯:“喝汽水么?”
  “都要吃饭了。”
  梁曼秋的习惯先于感性作答,话毕,她回过神,哥哥好像在拐弯抹角求和?
  但不幸错过了。
  风水轮流转,戴柯成了心里有气那一方。
  “不喝拉倒”
  戴柯人高腿长,步伐紧凑,只要他乐意,轻轻松松就让梁曼秋追不上。
  这下,他越过她走向档口,只留下一个吊儿郎当的背影。
  梁曼秋不得不小跑,才不是为了跟上他,不想拖拖拉拉回太迟而已。
  他们像往常一样在档口帮忙,分工不同,基本不用对话。
  有个熟客阿公像看乒乓球赛,盯着梁曼秋的身影看她忙进忙出,终于忍不住问:“小秋,又不出太阳戴什么帽子?”
  “帽子好看。”梁曼秋随口胡诌。
  戴柯的视线刚好给明档玻璃墙的接缝挡住,偷偷摸摸弯腰偏头打量。
  阿公:“不怕热啊,要长痱子的。”
  梁曼秋的后颈似乎又涌起刺痒的感觉,甜甜一笑,“这里挺凉快。”
  说完,脚底抹油似的跑回后厨洗抹布,免得又被发现后脑勺短得过分的发茬。
  戴柯又恢复松松垮垮的站姿。
  忙忙碌碌又过了晚高峰。
  戴四海打包了四份盒饭,照旧叫戴柯和梁曼秋一起送到翠田派出所。
  “送完回来就开饭。”
  戴柯接了盒饭,又顺手拎过梁曼秋打包好的冬瓜茶,风一般飞出去,只扔下一句话。
  “我自己去就行了。”
  不等梁曼秋追出门,戴柯往车头挂好盒饭和冬瓜茶,风风火火骑车走。
  梁曼秋有些无助地望向戴四海,说好同进同出是惩罚的一部分。
  戴四海随口道:“越大越难管,小秋,不用管他,收拾一下桌子,等哥哥回来就开饭。”
  梁曼秋错过了惩罚,并没有如释重负。
  隔壁档口挂出旺铺招租的牌子,戴四海蠢蠢欲动,一天要张望好几回。
  阿莲开玩笑:“别看了,一天天早中晚都要看一次,打电话跟房东签下吧。”
  戴柯不在,她跟戴四海讲话似乎松弛许多。
  戴四海笑了下不置可否,恋恋不舍再看一眼,转身去明档搬盛菜的托盘回后厨,一会吃了饭一起清洗。
  戴四海起了拓宽后厨的念头,这样每天能多开两炉烧鹅,多挣一点钱。附近熟客稳定,供需基本平衡,又怕多产滞销。他考虑过到其他地方开分店,配料和手艺问题又难以传承。
  戴柯在档口帮忙仅是为了挣一点零花钱,对厨艺毫无兴致,丝毫没有继承衣钵的觉悟。哪怕戴四海赶鸭子上架,最快也得等过两年他读完初中,才能开班授艺,真正接手起码得等到他20岁以后,到时还不知道市场是什么光景,父子关系如何。
  戴四海不太想戴柯接他的班,干餐饮太累人,还是希望他多读点书,以后能找份坐办公室里面吹空调的工作。
  可惜班主任给戴柯判了死刑,暗示他连全海城最次的翠田高中都考不上,早点做好读职校的准备。
  戴四海时而看开,时而恨铁不成钢,即便中考垫底考上翠田高中也不会让戴柯上——那都是什么地方,全海城唯一一个走读的公立高中,打胎率比高考本科率还高,人称翠田打胎高中。
  所以他得铆足劲挣钱准备给戴柯上私立高中。
  每当这时候,戴四海看到梁曼秋总要感叹,要是戴柯能有她10%的专注力就好了。
  戴柯在外面疯玩,梁曼秋不管档口多吵闹都能安安静静坐着看书。
  梁曼秋擦完外面所有饭桌,准备进后厨,里头的谈话声像一道无形的门,将她拦在门外。
  只听戴四海说:“除了戴柯念私立高中的学费,我其实还想换一套大一点的房子,起码三个房间。两个小孩大了,是兄弟俩还好说,一个哥哥一个妹妹,年龄又差不远,还是不太合适住在一起。”
  偷听不道德,但自己突然成为主角,梁曼秋怎么也拔不开生根的脚。
  她偷偷贴在门边,以防他们突然回头。
  阿莲大概回头一望,声音压低许多,勉强还能听清。
  她说:“当初福利院说14岁会接她回去……”
  梁曼秋想起三只手也“恐吓”过她,像她这种寄养到别人家的小孩,14岁也要回到福利院。
  原来并非空穴来风。
  剃头除虱的烦恼好像小巫见大巫,不再那么重要。
  戴四海也同步降低声调,“原则上是14岁接回去,但小秋14岁刚好要升初三,贸然送回去,怕影响她中考。”
  阿莲:“那高中?”
  戴四海:“高中应该就住校了,周末才回来。”
  阿莲莫名哀叹,“像我们家在乡下,自己建的房子,虽然房间多,一般出嫁后就没有自己的房间咯。”
  “住校跟出嫁哪能一样,”戴四海笑话道,想了想也叹一口气,“再说吧,房子要换,实在换不起租一套大一点的过渡,钱也要存。”
  阿莲嗔怪道:“工资也要按时发。”
  戴四海笑骂:“哪个月没发?”
  阿莲:“不按时而已。”
  脚步声往门口靠近。
  梁曼秋揣着咚咚心跳,趿拉着小黄拖鞋跑回最近的饭桌边,装模作样擦桌子。
  戴四海的声音从背后飘来,“小秋,差不多就行了,不用擦得像镜子。”
  “嗯。”梁曼秋低头走去后厨。
  寄养生活不愁吃穿,梁曼秋一直清楚她过得比三只手这些福字号的小孩好,书包是新的,校服不用捡别人的,顿顿有肉吃,天天有奶喝。但从来不知道戴四海也会为钱发愁,在她浅薄的认知里,戴四海就是老板,做生意的都不缺钱。
  一旦想到要卷铺盖回福利院,梁曼秋登时失去所有计较,剃头也好,偶尔被戴柯欺负也好,都比在那个破落院子来得幸福。
  梁曼秋用一种病态的方式,与自己和解。
  今天没剩什么烧腊,戴四海重新烧菜,做了豉汁排骨、爆炒鱿鱼、番茄炒蛋和拍黄瓜,每一顿基本保证两荤两素,忙起来就跟客人吃一样的。
  菜端上桌,也差不多到了戴柯送餐回来的时间,却迟迟不见人影。
  “不会又碰上熟人一起玩了吧,”戴四海走到门口徒然张望,“出去玩至少来个电话。”
  阿莲问:“等他一会?”
  戴四海转头问梁曼秋,“小秋,你哥哥刚才有跟你要去哪里玩吗?”
  梁曼秋圆溜溜的眼睛望住他,默声摇摇头。
  戴四海:“回来路上有没有跟其他人约好?”
  她同样摇头。
  戴四海放话:“不等了,等久了鱿鱼不好吃,我们先吃,留他的行了。”
  戴四海找出戴柯的专用饭盆,摊了他的饭菜盖锅里,同阿莲和梁曼秋开饭。
  阿莲频频瞧着梁曼秋的帽子,“小秋,现在没外人,可以不用戴帽子,热不热?”
  梁曼秋彻底哑了似的,只是摇头。
  “小心等下真长痱子。”阿莲叨叨一句,没再劝说。
  直到三人吃完,收拾了饭桌,戴柯还是了无踪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