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他根本意识不到痛,因为他的注意力全在舒采身上。
  孟存生像一匹彻底陷入疯狂的雄狮,将舒采纳在怀中,紧箍着不放。
  舒采脸上因奋力挣扎而露出痛苦的表情。
  于是,孟况才察觉到痛了。
  不是手痛,是心像被摁入万丈深海之中,先冷到麻木,再迟钝地传来痛意。
  他挥出另一拳, 直直砸在孟存生脸上。
  舒采只感觉耳边突然炸起一声巨响, 她勉强能分出精神分辨出那是单向玻璃碎裂的声音,接着下一秒, 孟存生已经躺倒在地。
  孟况力竭, 喘着粗气,像一头小兽, 莽撞, 不知收敛。
  在这种时刻, 恰恰却能给她无声且充盈的安全感。
  她立马躲到他身后,借他宽阔的脊背挡住孟存生投来的视线。
  “大哥, 你在做什么。”孟况的声音落下来。
  “你趁人之危, 把她抢走。”孟存生嗤了一声,用手擦掉唇边鲜血,然后索性坐在满地玻璃碎片上,说道, “我只是想抢回本该属于我的人。”
  他向来是个果断的人。
  或者说,他必须是个果断的人。
  这是他第一次品尝到后悔的滋味。
  大概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他记不得了。
  只知道某一天他突然意识到,孟况一直在让着他。
  孟际中希望他们变成针锋相对的兄弟关系。
  但孟况把获得父亲欣赏与宠爱的机会让给了他。
  那个时候的孟况还太小了。
  小到根本不知道让出的到底是什么。
  孟际中认可的儿子哪儿有那么好当。
  从舒采生日那天开始,他被关了整整一个月的紧闭。
  孟际中和杨子云交代管家:“等他熬不住了,再给他食物和水。”
  人在完全不摄入水分和食物的情况下,大概能坚持3~7天。
  而孟存生的极限则是五天。
  他永远记得,紧闭进行到第五天,那种身体仿佛被抽干,灵魂濒临枯竭是怎样残酷的感受。
  暗室幽闭,伸手难见五指。
  他躺在地上,眼前好像出现一片灰调的天空,那是地狱降临的景象。
  死亡并不会比活着更痛苦。
  他最虔诚的愿望便是能够这样死去。
  但往往这个时候,管家会送来食物和水,将他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关禁闭的一个月里,他生生死死,如此往复。
  暗室墙上挂着一幅画。
  画家用细腻的笔触,勾勒出一位船夫独自划船,于海上与鲸鱼同行的画面。
  16岁那年,孟际中第一次带他来到这里。
  “孟家是船,我们每一代继承人都是船夫。”
  “你眼前的海面看着风平浪静,实则水面之下,危险如影随形,从未消失。”
  “划好脚下这条船,让它不惧风浪,不惧潜鲸,就是你要做的事。”
  “相对的,无法驾驭这条船的人,将受到鲸鱼的惩罚。”
  每当他有任何让孟际中感到不满意的地方,孟际中都会践行说过的话,用关禁闭惩罚他。
  暗室与深海同效,可以夺走一个人呼吸的权利。
  孟存生靠在单向玻璃碎裂处,眸光深邃,像望进了很远以前的时光里,“弟弟,你不知道吧,我们家还藏着一处暗室。那里常年无光,就算是夏天,也像地狱一般冷。”
  他默默扛下孟况让给他的一切,努力做好孟际中认可的儿子,还把孟况安排去了远离京市的长平。
  这些种种,只有一个目的。
  他想把
  能力范围内的自由全给这个弟弟。
  “你呆在长平多好啊,为什么偏偏要回来呢?”
  “你不回来,也许我们就都能得到自己想要的了。”
  “弟弟,你说,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是不是早就得偿所愿了?”
  但凡他能拥有孟况的自由,他也不会和舒采错过这么多年。
  孟况静静听着孟存生陈述一切。
  他这位从不示弱的大哥,正在向他展示伤口。
  一个巨大的、积攒多年的、孟际中亲手用“钝刀”一次次砍出来的伤口。
  原来,他也和大哥彼此错过很多年。
  沉默丝丝寸寸地蔓延。
  良久后,孟况找回声音,语气透着坚定。
  他说:“我给过你时间和机会,是你错过了。所以,大哥,这一次,我不会让了。”
  孟存生刚才那番话给他套上了一个沉重的道德枷锁。
  喜欢舒采这件事,只能暗渡陈仓。
  但他偏不。
  第50章 京市 “师兄,以后万万珍重。”
  舒采脑子是懵的。
  被迫面对过大信息量, 神经像变成纤弱的一条,承受不了任何外力,随时可能断掉。
  孟况说完, 回头见她脸色不好, 用手掌包裹住她冰凉的手,带她回到婚礼宴会厅。
  随着两人离开,房间陷入沉寂。
  孟存生晃晃悠悠站起来,眼神空洞,如同死水。
  他眸子微动,了无生气地望了性感女人一眼。
  对方还被捆缚着,动弹不得。
  他跨过单向玻璃碎裂处,走过去, 帮忙把孟况的上衣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