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这一切要从穗穗怀孕开始讲起,阿德本来认为自己无能,一辈子都抱不到孩子,没想到穗穗肚子竟日渐大了起来,孩子生出来后,阿德先是高兴的紧,好日子没过两年,阿德耳朵里听了些邻里间的风言风语又开始怀疑起来。
  原来穗穗怀孕那段时间阿德亲生父亲不知透过什么方法打探到阿德可能是他多年前走失的长子,老爷子身体一般只好先派家中的小儿子过来认亲,一来二去,这小儿子也与哥哥嫂嫂关系渐渐熟络起来。
  邻里们都在私下议论,阿德的孩子是弟弟和穗穗的种,阿德本性多疑又十分要面子,哪受得了这般耻辱,于是一天趁着酒醉撒起疯来,一路嚷着回家要把穗穗打死,结果没几天大家就发现阿德满身是血的死在那屋子里,穗穗阿默连同那两岁多点的囡囡都一起消失不见,大概也就是这么一回事。”邻居阿姨用鞋底捻灭闪着星星点点光亮的烟头。
  第 16 章
  “阿姨,经您这么一说,旁边这位胆小鬼晚上恐怕是不敢留宿在恒远啦!”钟南听过故事沉默几秒后突然爆发出一阵狂笑。
  “果真被你说中,确实不敢留宿,不过临走之前我倒是想进去看上一眼。”简茵机械翻动烧烤架上已凉掉的食物。
  “简茵,你当真确定?”钟南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确定,我偶尔也会有好奇心。”简茵微低着头轻挽唇角。
  “那好,既然这样我奉陪到底。”钟南站起来利落地拍拍手掌,好似在为这次探险加油打气。
  即便成长过程中历尽困乏贫穷流离转徙,那仍旧是简茵平生所见中最为陈旧破败的屋舍,拉开钉着灰黑色塑料席子的木头门板,脚下便是一道七寸高的门坎,房屋正中一道镶着四小方块玻璃的墙面将幽暗空间一分为二。
  左侧卧房中放着一张油漆剥落的铁支架和几条周身布满细毛刺的粗糙木板搭作的双人床,弥漫着潮湿泥土气息的墙壁上贴着泛黄的低俗挂历和一套杨家将年画,三根生着树瘿的粗壮房梁赤*裸着枝干赫然悬在头顶,粗麻绳将一只绘以大片耀眼繁花的木质悠车系在离地三四尺的半空,门口打斜的细钢钉上悬着一柄辟邪的桃木剑以及一只狗尾巴草编制的小巧扫把。
  右侧房间里有一方长形灶台,看样子这里从前似乎被用作厨房,灶台旁摆着一张两个木箱子拼凑成的小床,小床旁边立着一张漆面斑驳的低矮课桌,桌板上面粘着半截捻子长长的白蜡烛,门框上罗列出一道道用刀具刻划出深浅不一的横沟,那应该是阿默不断变化的身高留下的印痕。
  “钟南,我们走吧。”简茵停留在门框前伸出手指轻轻擦掉刻痕上的灰土。
  “好吧。”钟南在身后痛快地答应。
  绿皮火车轰隆隆载着简茵驶往千里之外久违的陆城,车厢硬座走廊中零落分散着七八个只买到站票的旅客,两节车厢连接处有位穿一身军绿色套装的大叔目光呆滞的坐在行李上吸烟,对面年轻的女士在给三四岁的小女儿剥桔子,清新的香气短暂湮没车厢里的污浊沉闷。
  长久保持同一个坐姿令简茵原本合脚的鞋子愈发紧箍,邻座三十岁出头的男士频繁借着在裤兜里翻找硬币的动作一次一次将手掌滑过简茵被白裤管严实包裹的左腿。
  简茵不作声向里侧收了收腿,把头靠在随着车轮不停震荡的车窗上微闭着眼睛,眼前不断闪过一片又一片红红绿绿的光影。
  每隔一小时或是几十分钟,火车都会在名称各异的站牌前做三五分钟停留,火车制动风管送气的那一声传来,车厢随之向前一倾,列车员照例将踏板铺好,一早站在门口等候的旅客们拎着行李簇拥着下车,火车低沉鸣一长声汽笛,一波上一刻还手里端着火车票翘首等待的旅客就此踏上旅途。
  “旅客朋友们,前方是本次列车的终点站陆城西站……”
  简茵听到列车终到词不紧不慢地活动几下已陷入麻木状态的双腿,收拾好行李随着最后一批乘客缓缓出站。
  陆城街区许多独具风貌的建筑群平地而起,远离城市许久之后再一次置身繁华令简茵脚步无所适从。
  四年前母亲江帆随后父简进生出逃国外,三年前小姨江扬人也已不在,青川在简茵心里逐渐沦落为死亡与背离的代名词,相较之下与陆城有关的回忆则要温软许多。
  周遭一只只拉杆行李箱轮子哗啦啦摩擦着地面,不相识的青年男女们在奔忙中擦肩而过,学校正门口红色迎新条幅被秋风肆意鼓动成翻滚的浪涛。
  简茵肩膀半挎着书包手中拎着大半瓶水经过停车场,角落边侧一辆分外眼熟的越野突兀闯进视线,简茵清楚记得那是属于补习教师蒋郁的车,当年之所以对此印象深刻是因为越野庞大的车身与蒋郁那盈盈一握的身量形成了巨大的反差。
  简茵意识到车中可能坐着蒋郁立即回避似的低下头试图快速通过,这时车门被一双细白的手掌迎面推开,随即一双高跟鞋款款踏入简茵意欲躲闪的眼眸,纤长的鞋跟清脆地敲打着水磨石地面。
  “茵茵,回来了?”蒋郁抱着讲义云淡风轻的打招呼。
  “嗯。”简茵鼓起勇气抬头望着蒋郁。
  “那么这只二十四小时待命的手机,现在总算是可以光荣下岗。”蒋郁从口袋里掏出一支直板诺基亚递送到简茵手中。
  简茵盯着掌心上那只老旧的诺基亚眯眯眼,一时竟不知道该接些什么话,胃不合时宜地拖着长长的尾音叫嚷了一声,简茵弓弓身子按压住痛感溢出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