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当晚,谈茵给孩子们讲完睡前故事,准备到另一张床上睡下时,被佯装睡着的方会凌拉住了。
  谈茵瞳孔微缩,用嘴型问她:怎么啦?
  姐姐在躲着我。她用的是肯定句。
  谈茵:我没有。
  方会凌看着她的眼睛:姐姐今晚还会抱着我一起睡觉吗?
  谈茵目光躲闪:嗯也不知道这是表示肯定还是只是犹豫中的口癖。
  不管怎么解,方会凌已经从床上爬起来,抓着谈茵的手往另一张床上去了。另一张床上只睡了另外两个个头矮小的孩子,方会凌小心翼翼掀开一角被子,回头轻轻拽了下谈茵的手,示意她先进去。
  拗不过这样的主动,谈茵还是钻了进去,随后她的怀里也钻进了一个毛茸茸的脑袋。
  姐姐不许不我。
  我没有不你。她只是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只是不小心打翻了一顿饭而已,姐姐这就不我了,我好难过。姐姐不应该对我很好来补偿我吗?方会凌目光灼灼,虽然谈茵只能看到她的后脑勺。
  那并不是不小心
  方会凌不知道系统的存在,不知道谈茵为什么会那么做。谈茵无言以对,她抚摸着那个温暖的小脑袋,道:嗯,是姐姐错了,姐姐以后会努力对你很好的。
  方会凌不知道谈茵在说这些时内心正经受怎样的煎熬。谈茵开始畏惧系统了,那个让她做什么她就必须做什么的系统。她畏惧下个任务的不确定性,畏惧和方会凌相处的某个时刻那个声音会突然在脑内响起,给她安排她无法拒绝的残忍任务,而她为了苟活不得不做。
  好累啊,真的很累,她甚至会想这所谓的系统会不会只是她的臆想,就算做了违背系统的事也压根不会有什么,或许只是她困于这样压抑的环境太久得了精神病。
  谈茵这样给自己解释着,想到这一切说不定都是假的,反倒有些释然。
  日子平淡无趣,饱含罪恶地度过一天又一天,某日忽然迎来一个新人。
  那是个穿着格子衬衫的小男孩,叫小东,今年只有8岁,是被魏姨在游乐园强拐来的。从被关进破屋子开始就一直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仿佛期望自己洪亮的声音可以引来什么人的救援。谈茵想要上前劝阻也被一把推开,明明还是个小不点,力气却着实不小。
  其他孩子被哭声震得有些茫然,婷婷因为看不见,害怕地瑟缩在谈茵的身后,双手紧抓着谈茵的衣角。
  在这里,过于显眼地大哭绝不是好事。谈茵想尽办法让他消停,试过强捂嘴,却被小孩重重咬了一口,差点咬出血来。
  他的声音很快惊动了梅姨等人,门再开时,屋外是魏姨和魏姨的丈夫张叔。
  面对强壮的陌生男人,小东一下哑了声,眼泪汪汪地瞪着他们。
  啧,这个不行。张叔瞅了眼小东,如此评价道。
  原主在这里最久,继承原主记忆的谈茵自然知道这句话是什么意思。她也顾不得自己手掌上的伤,慌张起身对张叔道:爸爸,他只是被吓到了,过两天就好了,我会照顾好他的。
  小谈啊,爸爸的棍子在哪还记得吧?帮我去拿来。
  爸、爸爸谈茵脑袋白了一瞬。
  嗯?还是你也想一起?男人语气阴沉。
  不能反抗,不能反抗。
  反抗没有用的,原主的身体只有16岁,她们都还只是孩子,而这里绝不止两个大人。不拿棍子她会被打,拿棍子小东会被打,不对,不管她怎么做,小东都难逃黑暗。而她只需要
  谈茵最后还是递上了棍子,听着屋外男孩撕心裂肺的求饶叫喊,她脱力般扶着墙缓缓蹲下,喉咙一哽,就这么干呕起来。
  原主就是这样被一步步推着成为加害者的,而她继承了原主,也要继承接下来的一切。
  她想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要一起经历这些。如果之后两年的生活就是这样,她还不如就这么被系统抹杀。对不起在原世界等待自己的那个人,可是,她真的感觉要熬不住了
  谈茵没有再看到小东,那个孩子宛如人间蒸发一般。魏姨最近心情不错,时不时哼着歌给她们加餐,她们偶尔也能吃上热乎的肉包子。
  谈茵的胃口自那之后总是不好,还发了场低烧,身体一下弱了很多。
  结束一天的出活后,方会凌扶着脚步虚浮的谈茵回屋子,平日帮弟弟妹妹们洗漱的活落到了第二年长的她身上。
  方会凌简单粗暴地给小孩儿们搓洗一番就算过了,有孩子问谈茵今天还有故事听吗,方会凌不满道:谈姐姐都生病了,你还让她讲故事?
  被责备的孩子低声道了歉。
  方会凌:今天你们都在那床挤一挤,我来照顾谈姐姐。
  瘦小的婷婷也站了出来:我也要照顾谈姐姐!
  你不行,你们都还是小不点儿,只有我能照顾她。好了,就这么定了,都去睡觉吧!方会凌挥挥手,没给他们反对的机会就把人赶到一边,自己率先钻进了谈茵的被窝。
  谈茵现在头还有些晕,她听着方会凌在边上宣示主权,嘴角有笑,想到什么,又不禁抿紧了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