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可司应时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对方。
  他如何会认不出,那可是他找了无数个日夜,恨不得拆食入腹的人,哪怕模样完全与从前不同,可宋亦清那双眼睛早已死死烙印在司应时的灵魂深处,将他推入地狱深渊,折磨着遍体鳞伤。
  他怎么能认不出?
  司应时眼睛几乎都要滴血,无比阴鸷地凝视着宋亦清,他的目光太过灼热,那处的青年似有所感,下意识抬眼看了过来,对上了他的目光。
  他眼底还藏着未散的泪,倒映着日光,撞入司应时的心口,分明是恨到了极致,可碰上宋亦清的目光时,司应时仍不自觉握紧了手掌,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他似乎不愿错过宋亦清的半点反应,然而那处的青年在对上司应时的眼神时,只是眼中眸色微动,神色有片刻深沉,随即便匆匆别开了视线,试图将眼底的意外和警惕全数收敛。
  可落在司应时眼中,就成了宋亦清对他的漠然,仿佛在对方眼中,自己不过是千数来客之一,甚至连多看一眼的资格都没有。
  司应时胸膛微微起伏,手指几乎掐入血肉中,有血腥味若隐若现,却无人在意。
  旁边的男人察觉到司应时的不对劲,忍不住出声,“司少,你……”
  “滚。”
  司应时哑着声音,阴翳地说着,只是一个字,也足以让对方浑身恐惧,顿时间连气都不敢出,青着脸色匆匆离开。
  而此时人群中的宋亦清侧身避开了司应时那如岩火的眼神,他似乎是没预料到对方会出现在这场葬礼上,这与他设想的计划有些出入,但他仍然不动声色地压下了心头的疑虑。
  宋亦清微红着双眼,将手中的遗像紧紧地抱在怀中,与周遭的人说道,“承蒙诸位关怀,前来出席我爱人俞秦之的葬礼,秦之是一个很好的人,而我却无法与他共度一生……”
  他说到一半,似乎因为伤心过度,声音越发哽咽,眼中有眼泪不受控制地滴落,让他的模样看起来越发破碎脆弱,叫人好生心疼。
  可宋亦清这幅模样,却如同一把锋利的刀子,狠狠地撕开了司应时的心口,几乎要将那困守在深渊的猛兽放出,狠狠撕碎他的身子。
  司应时紧紧咬着牙,眼中有冷意和讽刺掠过,只觉得宋亦清那爱人两字无比刺耳,分明当年满目星光说着爱他,可最后却消失得无影无踪,再重逢,就成为了别人的爱人。
  可笑。
  若非是还有一丝智在,司应时现在就该疾步上前,抓过那人的手,好生质问对方消失这些年的来龙去脉,甚至想要狠狠报复宋亦清。
  但最终他还是克制住了疯狂。
  司应时面色不善,目光从俞秦之的遗像上扫过,眼中染上了些许冷意,如果他没有心血来潮出席这场葬礼,他不知道还要多久才能找到宋亦清,也不知道对方已成为他名义上的嫂嫂。
  他眼神阴沉,意味不明地看着还哽咽说着悼词的宋亦清,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嘴角微动,好似笑了,可脸上却只有一片冷意。
  宋亦清,既然你出现了,这一次就别想走了。
  就算成了别人的未婚夫又如何,司应时想要的,哪怕是死,都不会再放手。
  而还在致谢的宋亦清分明是无比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阴鸷的目光,如芒在背那般,不自觉皱起眉,他先前就调查过司家的人,也听说司应时过分棘手,如非必要,宋亦清绝不会想跟他牵扯上。
  但不知为何,宋亦清莫名有种奇怪的预感,这人别有目的,很有可能是冲着他来的,这并不是好事。
  不知想到什么,宋亦清有些不自在地想要伸手摸了摸脸,哪怕此时他的脸早已经与从前不同,可还是下意识害怕被人认出。
  但这个想法只是涌出片刻,就被他碾碎,毕竟现在不管是他的长相还是身份,都跟过去毫无关系,更何况司应时也与他毫无交集,断然不会怀疑什么。
  宋亦清压下脑中疑虑,想要漠视不司应时的目光,可心下却有些不受控地涌出异样,好似拉扯着他的灵魂,扯得头上隐隐做疼。
  他脸色有些许苍白,还没等他缓解头上的疼痛,余光就瞥见角落中站着人,他眼神微微凛起,没再将心思放在了司应时身上。
  看着角落的人走入楼里,宋亦清收回了视线,不着痕迹结束了悼词,之后便借故回楼上休息。
  众人只当他伤心过度,便也没怀疑,宋亦清带着未散的难过,却避开了周遭的人,从一侧偏僻的楼梯上了楼,直到远离了人群喧嚣,他才停了下来。
  没多久,另一侧就有轻微的脚步声传来。
  宋亦清眸色微动,就听到楼梯门外的人压着声音说道,“宋先生,我们查到俞先生出事前跟王家二子有过矛盾,先生出事时,他也有在现场出现过。”
  “王山齐?他家不是破产清算了吗?”宋亦清声音平淡,连带着神色也十分漠然,哪里还有先前那副无助的破碎感,“王家犯罪的事是秦之查出来的,他们有由报复,但以王山齐的本事,未必能害得了秦之。”
  他冷着声,不自觉摩挲着怀里遗像,照片上的男人五官锋利,分明是一副公正不阿,不畏强权的模样,此时却好似被永远定格在这幅相框中。
  这些年,俞秦之不知道亲手抓过多少人,想害他的人自然不少,但每一次他都能逃离危险,宋亦清本以为他能陪着自己直到查清当年的真相,可没想到,俞秦之却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