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青少年坐在地上,双手腕搭在膝盖上。一副快要融化的样子,眼神阴郁地说:“我刚刚在开车下山,从马路边冲出来一个人,披头散发,吓我一跳,但也没撞到,我听到那个人一直在喊什么,有鬼啊有鬼啊,我觉得很瘆人,但还是停车问他需不需要帮助,那个人不理我,就一直大喊往山上跑,我就没管他继续开车,没多会儿刚刚那个人不知道在山上哪个地方掉下来,砸在我车头上,死了。”
  时咎皱眉:“你……”
  他刚想说点什么,对面青少年却猛地站了起来,一下冲到离时咎最近的地方,双手死死握着粗实的管道,眼睛瞪得里面的红血丝浮现出来,他的嗓子很哑,近乎压着喉结小声嘶吼道:“我问你,真的有鬼吗?!”
  他目眦欲裂:“我怎么觉得,世界上真的有鬼呢?”
  说完,他朝时咎露出一个上下各八颗牙齿的微笑,看得人不寒而栗。
  他失神般后退两步,紧接着坐回房间的地上,背贴着墙,浑身颤抖着埋头在双膝间,开始自言自语般喃喃:“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任何人。”
  “不要相信这里的任何人。”
  “文明是假的,自由是假的,不要相信任何人。”
  “世界末日要来了。”
  “祂要来了。”
  “祂要卷土重来了。”
  越说下去,他的声音压得越低,听上去让人越不适,如同古神与他耳鬓厮磨。
  就在这时,监狱外面传来响亮的声音打破这阴影鬼魅的呢喃:“你好,沉先生申请的麻醉剂。”
  时咎的思绪被打乱,他的心跳停了半秒,目光默然从那个青年转移到管道的坚硬上。
  半分钟后,刚接到麻醉剂、准备按照沉皑的意思为时咎注射麻醉的小狱卒,连滚带爬打电话通知沉皑——
  “沉先生,那个,他,他又越狱了!!”
  第6章 谎言
  熟悉的失重感让时咎一阵反胃,他这次运气空前好,瞬移出现的地方是沉皑办公室,而沉皑此时也正在办公室。
  好得有点过头了。
  时咎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站在沉皑旁边,沉皑也立刻察觉到了不对,猛地抬头,他连电话都还没挂,另只手迅速向腰间探去。
  时咎的反应速度前所未有的快,但还是没有快过沉皑的速度,只听他刚说了一个“等”字,那边掏出的麻醉枪已经扣下了扳机,疼痛瞬间没入手臂。
  时咎来不及说话,下一秒他倒了下去。
  真巧,有人越狱越到逮捕他的人身边。两个人同时想到这一点。
  沉皑瞥了一眼地上的人,慢悠悠地重新设定麻醉枪的剂量,把枪收回去,没有碰躺在脚边的人,继续忙手里的工作。
  三个小时,时咎转醒,醒来的时候他躺在沙发上,办公室里沉皑依然埋着头,桌上一叠纸,他一张一张认真地看着,察觉到什么,抬起头,冷冷地问:“醒了?”
  时咎还没开口,沉皑便打断他,声音里只有漠然:“被麻醉的时候瞬移不了,如果你坚持不肯跟我说实话,我能让你永远走不了。”
  好有威压的人。
  时咎捂着头思索,从这几次的经验来看,他发现几个点。第一:如果现实中醒来,他在梦里的表现是直接消失,比如那次医院洗手间消失;
  第二:他被麻醉剂射中之后,能感觉到自己立刻坠入更深的梦境,那里只有一片无意识,什么都做不了,甚至醒不来,所以麻醉完全克制他,他需要提防;
  第三:他能意识到这是梦,但是他在梦中没有主动权和操控权,唯一的独特之处在于瞬移。他只是一个意识体,这就是他最大的优势,其余的,他们所说的能力,他更是没有,连醒来的时间点都是机缘巧合,刚好梦到这,而刚好他醒了,即他□□死不了。
  第四:不管是睡着进入梦中,还是瞬移后的目地,他都只出现在沉皑附近。虽然仅仅几次,还需要再观察,但这显然不是个好消息,如果瞬移可以作为他逃离的工具,瞬移的目地却是以沉皑为圆心,那他将无法逃脱,他得再尝试几次后,重新评估潜逃的风险。
  脑子里风卷残云般掠过一条一条的优势劣势,最后时咎得出结论:他得老实一些,至少装老实一些,然后瞬移走,以最快速度逃跑。
  他举起双手高过头顶:“我不跑,我说。”
  沉皑放下需要签字的最后一份文件,将这些纸全部推到一边,慢条斯理给自己倒了杯茶,随后从腰间把麻醉枪拿出来,“啪”一声看似随意往桌面上一放,坐下,翘起二郎腿。
  “能力是什么?”他直接问。
  好,第一个就是无法回答的问题,时咎在想如何解释能让真相更易于被接受。
  静默的时间里,沉皑用手指不紧不慢轻轻敲击桌面。
  哒,哒,哒,哒——
  像某种时间流动的具象化,像某种倒计时,在安静的空间里缓缓地、令人窒息地淌着、积累着,和秒针高度重合着。
  沉皑没有催促,时咎也不知道怎么编造。
  最后,时咎开口:“我不知道。”
  桌面的敲击声停止了,于是时间的流动也停止了。不多时,沉皑笑了笑,但这笑里并没有善意。
  “时咎。”沉皑咬字清晰地念了他的名字,接着说道,“我认为你没有理解我刚刚说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