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皮肤因病有些苍白,月光下,有种透明感。鼻梁小巧,嘴唇丰润。
  虽看不见绸布下的眼睛,却也能看出这是一张相当漂亮的脸,纯净明澈如朝露。
  门口的江独见状,脚步微顿。
  他突然“呀”了声,没头没尾笑了声:“可惜了。”
  裴朝朝闻言,歪了歪头,回了句:“可惜什么?”
  江独走到她面前。
  因为夜里冷,所以裴朝朝这会儿正抱着膝盖,缩在柴房角落的草垛里。
  江独顺势蹲下身,回答她:“可惜你这张脸。”
  他抽出佩刀,用刀背轻轻拍了下她的脸:“一会儿我取血,会避开你脸下刀子的。”
  即使蹲在她面前,和她齐平,他身上却仍有种居高临下的味道。
  裴朝朝问:“你在夸我好看吗?”
  江独坦然地“嗯”了声:“不过——好看也要当药人。”
  裴朝朝恢复记忆后,试着用过法术,但法力却还被封印着,唯一能支配的只有留在仙界的那缕灵息。
  不过也亏恢复了记忆,她还能念仙咒。
  她念了仙咒,恢复了一点视力。
  也不算恢复视力。
  她的眼睛还是看不见东西,但是脑海中却能有画面。
  这种情况下,眼睛看不看得见其实就没那么重要了。
  此时她也能瞧见江独的模样,是偏野性肆意的少年人长相,很出挑。
  他现在一身血,脸上也有点血迹,却不显狼狈,反而衬他气质,有种大开大合的锋锐感。
  裴朝朝笑了下:“你需要药人?”
  她问:“为什么呢。因为你要死了吗。”
  裴朝朝身上有种人畜无害的纯净感,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像是在关心人。
  江独搓了搓指尖的血迹,没说话。
  他深深看了她一眼,似乎在分辨她究竟是真关心他,还是在嘲讽他。
  虽然不管是真关心还是嘲讽,他都要把她当药人用。
  不过他活了这么大,还没人敢嘲讽他——
  他脾气不好,让他不高兴的人,就直接送去见阎王。
  江独微微一笑。
  心想,
  如果她刚才那话是嘲讽,他会让她后悔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屋子里又恢复安静。
  但裴朝朝脑子里热闹得很,她听见天界那些人又开始议论:
  【笑死了,要死的是你吧裴朝朝!到底怎么敢这么说话的?】
  【她一直有点小聪明,现在应该是在拖延时间吧。】
  【拖延时间有什么用?她现在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瞎子。】
  【快割她肉取她血啊!我等不及看她被虐了!】
  ……
  裴朝朝听着天界众人的议论,突然觉得有点意思。
  她这命劫,若是能渡过,就能回到天界继续做神仙。
  若是渡不过,就神魂俱灭。
  封印了记忆和法力,来经历这样的命本,确实很难不死。
  但谁能想得到,她不仅恢复了记忆,还提前知道了命簿上的内容呢。
  她弯了弯唇,饶有兴味地想——
  她可不会按照既定的命数走,所以仙界那些人,注定是看不见她渡劫失败、魂飞魄散的样子了。
  这可真是太遗憾了。
  那边江独看见她笑。
  他隐隐直觉她这笑容不对劲,但她那张脸实在人畜无害,实在很难把这笑解读出“不怀好意”的意思。
  江独有些拿不准。
  他不喜欢这种飘忽感,如果面前换做是别人,他这时候就该一脚踹人脸上,让人好好说话了。
  但裴朝朝……
  江独看着这张脸,竟诡异地生出个念头:不忍心让她那么狼狈。
  他要她做药人,要取血剜肉,都准备绕开她的脸下刀子。
  于是他一时间倒没想起要往她脸上踹,
  只是把刀锋往她手臂上压了压:“你笑什么?”
  裴朝朝没有说话,她手腕挪了挪,然后反手用指尖捏住刀背。
  动作间,手指被刀刃划破了,一点血色从苍白的指尖溢出。
  她却始终没有预料中的慌乱无措。
  江独有点诧异,心说她怎么能看起来一点都不害怕呢?
  她看起来这么羸弱,甚至还眼瞎,他只需要动动手指就能弄死她,她凭什么不害怕呢。
  一点不忿感升起来,他持刀的手略微用力,青筋鼓出来,绕在手臂上:“问你话呢,说话。”
  裴朝这时候,才似乎听出他语气里压着的不悦。
  她没回答他,而是有点无奈地笑笑。
  随即,她捏着刀背,把刀往自己这儿拉了一点:“过来些。”
  江独就顺势朝她靠近了一点。
  然而刚靠近了一点,他动作倏然停住。
  裴朝朝轻声问:“怎么了?”
  江独蹲在原地盯着她,表情变来变去,像调色盘一样。
  半晌,他笑骂了句,戾气十足:“你算个什么东西,叫我靠近我就靠近?我凭什么听你的?”
  裴朝朝听笑了。
  她心说,这个江独,长得倒是很漂亮,但怎么像条暴躁疯.狗一样?
  只是她心中虽这样想着,脸上的笑容却纯粹干净,看不出什么嘲讽的意味,只像是听见了令她高兴的话。
  江独心里更不高兴了。
  他颐气指使:“闭嘴!你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