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分野 第33节
  宋爷爷听出来了,冷哼道:“你倒是学得伶牙俐齿。乐颜说,你上次打她了?”
  霜序没否认:“打了。”
  宋爷爷毫无预兆地抬手给了她一巴掌。
  护工端着碗吓得呆住,霜序脸被打得偏过去,瓷白的肤色上迅速就浮起了一片红。
  宋爷爷一辈子官居高位,声音往下一沉,就是凌厉的气势:“在公共场合打乐颜,你打的是谁的脸?自己心术不正,生出那么多是非,你爸把你送出去是让你反思,让你学乖,你学了什么?沈家纵容你,不好好管教你,那是因为你在外面的行为,丢的都是我们宋家的颜面!”
  宋乐颜在旁边幸灾乐祸:“我说了,这一巴掌我肯定还给你!”
  霜序整个左脸都是火辣的痛感,她长这么大,挨的耳光,都来自于她名义上的亲人。
  她没哭,甚至连委屈的感觉都生不出来,只觉得厌烦。
  “让宋家丢脸的不是我,是宋乐颜。你这么在乎宋家的颜面,把她嘴巴缝上比较快。”
  宋爷爷沉着脸刚要发火,崔宁推开门:“爸,郑老来看您了。”
  宋爷爷的脸色马上切换成笑容,跟拄着拐杖走进来的郑老爷子寒暄起来。
  “老郑,你怎么来了。”
  郑家老爷子已经八十多岁了,拄着龙头拐杖,花白的头发上戴一顶黑色鸭舌帽,精神瞿烁,一双眼明亮如炬。
  他虽早已从一线退下来,在政界的影响力却一直延续至今,谁见了都得尊称一声郑老。
  “听说你心脏动了手术,我自然得来看看。”
  “一个小手术而已。”宋爷爷态度和蔼,“祖叶也来了。”
  郑祖叶打一进来就盯住了霜序,那眼神像毒蛇一样,让霜序觉得不适。
  她毫无存在感地站在一边,等两个老人寒暄得差不多,找了个机会趁人不注意开门溜出去。
  郑祖叶从她身后阴魂不散地跟上来:“那天晚上你跟岳子封睡了?”
  “果然是你。”
  “不是我还能有谁。”郑祖叶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顺手牵羊的岳子封骂了几句脏话,“我费劲做的局,最后便宜他了。”
  岳子封?
  跟他有什么关系。
  不远处就是宋家的佣人,郑祖叶没敢动手动脚,挡住她的路,压低声音说:“宋霜序,你少跟我面前装纯,要么给我玩玩儿,要么我告诉你哥,你跟他好兄弟搞上了。他不是想弄死我吗,我倒想看看,他会不会先弄死他的好兄弟。”
  霜序对他厌恶至极:“你给我下药的事,你以为我哥会饶了你吗?”
  “你去说啊。”郑祖叶有恃无恐,凑到她耳边阴恻恻地说,“我弄你,顶多挨顿揍,这事要是闹大,你爷爷那种死要面子的人,为了你们宋家的名声,肯定要让你嫁给我。”
  “我嘛,就是想跟你玩玩,弄到结婚就太麻烦了。”
  霜序死死咬着牙。
  她知道郑祖叶说的是真的。
  这件事要是传出去,宋家会不惜一切代价,保全他们的名声。最好的方式就是把这桩丑闻变成一桩喜事。
  那晚跟岳子封压根没半毛钱关系,总不能让岳子封吃这个哑巴亏被迫娶她。他冤死了。
  贺庭洲?别想了。别说他们没发生关系,就算真做了,贺庭洲也不可能对她负责。
  事实上那晚什么都没发生,所以最后要么被郑老轻拿轻放,把事情压下去;要么,让郑祖叶娶她给个交代。
  对她来说就是个死局。
  手腕被握住,有人将她从郑祖叶跟前拽到身后,她抬头看到沈聿的背影,一如小时候的很多个时刻。
  “滚。”沈聿冷冷道,“别逼我当着你爷爷的面揍你。”
  “就说两句话,瞧把你紧张的。”郑祖叶一副混不吝的样子,走之前,意味深长地看了霜序一眼。
  “好好考虑考虑,我等你。”
  等郑祖叶进了病房,沈聿才转回身,问她:“他让你考虑什么?”
  霜序脑子里混乱极了,含糊其辞:“就还是那些。”
  沈聿眸底闪过阴郁之色,跟她说话的语气仍然温和:“别理他。”
  霜序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听见了吗?”沈聿说。
  她点点头:“我知道了。”
  沈聿目光落在她红肿的左脸,目光微凝。
  霜序这才想起这一茬,被郑祖叶烦得,都忘了脸上的痛。
  她下意识想把脸偏开,沈聿手指扶着她下颌,把她脸转回来。
  “谁打的?”
  本来没觉得委屈,对上他眼神,霜序反而鼻子一酸。
  “我爷爷。”
  第41章 偷狗贼
  沈聿良久没出声,半晌,他手掌上移,温热掌心贴住她受伤的脸颊。
  “疼不疼?”
  霜序一下就没忍住,情不自禁地想掉眼泪。
  被养在沈聿身边的那十年,她没受过一点委屈。
  那时候她不是宋霜序,她只是沈聿的妹妹小九。
  她又乖又招人疼,沈长远跟付芸都很喜爱她,岳子封那帮人也都宠着她,别说没人会打她,就算真有人想打,也得先掂量掂量。
  可是宋勉之一调回国,她又成了宋家的女儿,好像一下子就变成了一个讨人厌的东西。
  有时候霜序真的自私地希望,他们永远别回来多好。
  “哥……”她忽然捏住沈聿的袖子。
  想告诉他郑祖叶给她下药的事,想像以前一样,心安理得地躲到他身后去,天大的麻烦他都会为她摆平。
  “小九没事吧?”陆漫漫的声音就在这时响起。
  喉咙里未说完的话忽然就哽住。
  陆漫漫走过来的时候,她松开了手。
  “我跟你哥一起来探望你爷爷的,幸好我们来得及时,郑祖叶没欺负你吧?”陆漫漫问。
  “没有。”霜序把情绪都压了下去。
  “你爷爷下手也太狠了,都肿了。我带你去处理一下吧。”陆漫漫面露心疼。
  “不用了,我回去冰敷一下就好了。”霜序说,“你们进去吧。”
  她语气太过平静,就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如果不是脸上的伤触目惊心,大概没人会发现,她曾被人打过那么重的一个耳光。
  说完就走进电梯,转身按下按钮,没有再往沈聿那边看。
  天快黑了,医院门口来来往往的人脚步匆匆,都有所牵挂,或被人牵挂着。
  走出来,霜序仿佛才感受到脸上火辣辣的疼痛,疼得她想哭。
  可是再也不会有人在她痛哭的时候把她抱起来,温柔为她擦去眼泪。
  此刻她不太想回家,宋家、沈家、亦或是松明路那套空荡荡的房子,都似家非家。
  心口被沉甸甸的东西压着,闷得不透风,她坐到公交站的长椅上,看着面前川流不息的车龙。
  经过的陌生人都在往她脸上盯,她看不到,猜想自己现在的样子应该很狼狈。
  但她不想理会。
  夜幕无声无息地铺盖下来,旁边等公车的女孩们忽然一阵骚动。
  “哇,好帅的狗勾!”
  “哈喽,哈喽,你叫什么名字?”
  “哎,它不理我们内。”
  霜序微微侧眸,看见一只体型健硕威风凛凛的立耳杜宾犬从站台等车的人中间穿过,踱着慢吞吞的步伐朝她的方向走来。
  她不养狗,在她眼里同一个品种的狗长相都一模一样,杜宾都是一身油亮的黑毛,里面掺点黄色。
  不过这只格外冷酷威武,犹如霸道总裁一般的气质……有点眼熟。
  她认不出来到底是不是贺庭洲那只狗,杜宾已经走到她面前,脑袋朝她伸过来。
  她条件反射地往旁边挪开一大步,甚至已经准备起身走开。
  杜宾把嘴里咬着的东西吐到了椅子上。
  ——一个医用冰袋。
  霜序愣了几秒:“给我的?”
  杜宾坐了下来,但是把头扭到另一边,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她的嫌弃受伤了。
  “对不起。”霜序给它道了个歉,“我有点怕狗,不是针对你。”
  杜宾可能听懂了,扭回来,用嘴筒子把冰袋朝她推了推。
  霜序拿起冰袋敷脸,抬头张望四周。
  既没看到贺庭洲的车,也没看到一点可疑的影子。
  左脸火辣辣的灼烧感在冰意下逐渐麻痹,但不是不疼了,只是换了一种疼法。
  她敷脸的过程里,杜宾一直坐在旁边,像一个高冷的护卫。
  只是它太惹眼,一个被人扇了耳光脸都肿了的漂亮女人,加上一只霸气拉风的大型犬,路人投来的视线更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