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难怪。”书中描写再怎么残酷,也不如亲眼所见之惊骇。
  她想起自己刚来时的那会儿,鲜血溅在脸上,热乎乎的黏腻感,让人恶心难耐。突然就有些同情它:“慢慢习惯了就好。”
  说起来,那日皇家寺院行刺,应该也是太子安排的,见行刺不成,便又在宫宴布局,打算诬陷皇后搞厌胜之术,好在及时被南衙禁军拦下。
  得知此消息,沈今禾的内心并没有泛起多少涟漪。
  太子与皇后两人不对付已多年,一个想废太子,一个想废皇后。可惜陛下膝下子嗣单薄,四女一子,太子自然不能轻易被废,而皇后与陛下伉俪情深,听闻早年曾一起共过生死之难,被废的可能性亦是不大。
  故而这些年,只要不摆到明面上来,陛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着他们明争暗斗。
  可虽说他们斗法是司空见惯了的,但毕竟暗杀和扰乱宫宴都不算小事,偏偏这个节骨眼上,两件事还都把沈今禾牵扯其中,李怀远要是不怀疑她一下简直都说不过去。
  所以她知道他一定会再来。
  “好事啊!”系统拍手叫好:“这样你就能借机去世子府,完成任务。”它弹跳着将屏幕一甩一甩地,异常兴奋。
  望着它单纯的模样,沈今禾叹道,果真是不知世间险恶啊。
  一个月明星稀的夜晚,李怀远果然来了,他好像很喜欢那棵大树,头枕着胳膊仰躺在枝干上,一副懒洋洋的姿态。
  须臾,树上传来一道平淡的声音:“前任中书令沈云期,是你祖父?”
  虽是问句,却是十拿九稳的语气…看来李怀远已经去调查过她了。
  修长的头发垂下盖住神色,沈今禾低低道:“是的。”
  十几年前,钱王起兵谋反,中书令沈云期因与其相交甚密而被波及。事情败露后皇帝下令诛杀同党,氏族男子斩首的斩首,流放的流放,女眷皆发配掖庭为奴,涉事者三千有余,家眷无数。
  那些日子的掖庭,比集市还要混乱热闹几分。
  “你恨过吗?”李怀远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
  她一愣。恨什么?恨天子令她下狱?还是恨世道不公?何况先帝已逝,那些陈年旧事,早已随风而逝无迹可寻了。
  “不恨。”她嘴角带着一丝笑意。
  “先帝宽厚仁德,谋逆者女眷虽被发配掖庭,却允其与女工同朝授课;当今陛下更是颁发赦令,特准奴籍可转为官府私邸家仆,此乃罪奴之福。”
  后半句自然是特意说给李怀远听的。
  罪奴和家仆虽说都没有自由身,但罪奴的奴籍由宫中内廷掌管,而家仆的卖身契是主家说了算的。
  也就是说,以家仆的身份赎身,显然要更容易一些。
  如她所料,李怀远冷哼一声,看出了自己的意图,丝毫没有拐弯抹角地问:“那日在皇家寺院,你还没有回答我,明明已经入夜,你为何要精心打扮一番?”
  “回大人,奴婢不敢隐瞒分毫,确实是为了找您。”当朝太子谋害皇后,帮了你多大忙啊,别不知好歹。
  “我是问你,为何打扮?”
  按理说只是去告个密,的确没道理多此一举地打扮一番。这个问题沈今禾想了很久,可实在找不到天衣无缝的说辞,又念着要完成进入世子府的系统任务,无奈只能出此下策。
  不管了,豁出去了!
  “奴婢方才答了,为了找您。”
  “这是何意?”
  她跪在地上不敢抬头,但明显能感受到一股强烈的光在打量自己。
  “听闻大人自小博览群书,儒、道、法三家皆通,又闻积仁洁行,不念旧恶,实乃君子之姿……奴婢、奴婢倾慕大人已久。”
  耳垂一红,跪地之人羞愧得恨不得躲进地里。
  “咚”地一声,他的暗卫从树上掉了下来。
  “……”
  他玩味一笑,看来是没信。
  “大人如天上鸿鹄,奴婢不敢有半分非分之想,可女为悦己者容,是人之本性,本性不分高低贵贱。是以奴婢僭越,私心打扮一番,就是为了博得世子青睐。”
  见他如此不屑,沈今禾故意端起身子说得不卑不亢。
  李怀远轻笑出声:“我原以为你胆子挺小,不过现在看来,你胆子大的有些离谱了。”
  系统:“(⊙⊙)好可怕。”
  “世间再卑微者,也会向往月之皎辉,大人若不信,大可以处死奴婢,但即使身份低贱如我,也不允许别人折辱自己拼命守护的心意。”
  冷笑一声,李怀远从腰间取下佩剑。
  利刃出鞘,剑锋直指胸前,沈今禾说不害怕是假的,他们这些上位者,捏死她如同捏死一只蚂蚁。
  不行,她必须赶紧给自己的“爱慕”增加一些可信度。
  第4章 进入世子府当差
  “数年前的夜晚,太液池旁,您曾出手救下一个落水的小宫女。”沈今禾缓缓说道。
  “我明白大人胸有丘壑,定不会记得这般小事,但于奴婢而言,却是寸草春晖。如今本该报答大人,却心存恶念妄图接近大人,如此不耻,请大人赐死。”
  说完闭上眼,静静等待命运的审判。
  救人这事儿不是假的,但他救的却不是自己,只是当夜她恰巧撞见了此事。
  沈今禾敢保证,李怀远对那张被救的脸没有任何印象,他当时也只是恰巧路过,顺手救了个人而已,等那人上了岸,他便离开了。那宫女从没给外人说过自己落水之事,如今赎身出了宫就更不会乱说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