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姜逸看着也慌了一下,却是很快镇定下来,不躲不避,将剑横于身前,准备生生抗下这一击。
  点与面相撞,轰鸣之间,一双凌厉鹰眸从银白雪亮的剑身一晃而过,只听金石碎裂之声响起,那柄剑从枪尖断开。
  姜逸忙将断剑脱手甩开,回身去拿兵器架上的长刀,只听一声尖叫划破院子,小厮吓得愣在原地。
  断裂的剑柄那段正朝他飞去。
  裴厌辞忙扯着吓傻了的小厮往自己这边后退,眼前却突兀地出现一道人影,一枪挑飞了那剑柄。裴厌辞被那枪尖的寒芒所摄,一个没注意,脚下被绊,就要往旁边摔去。
  眼前一暗,接着,他感觉到腰间传来一股阻力。
  一条手臂稳稳地搂住了他。
  四目相对,两人皆是一愣。
  “裴兄弟,你没事吧?”姜逸的声音由远及近地传来,“对不住对不住,方才只顾着打斗,忘记了旁边还有人。”
  “我没事,那剑柄不是朝我来的。”裴厌辞只是被眼前突然出现的人吓了一下,很快恢复镇定,推了推对方的手臂,“多谢。”
  那手臂纹丝不动。
  他暗暗皱眉,“麻烦……”
  “哦!”那人好似这才反应过来,忙松开手。
  姜逸见小厮也没事,打发他将裴厌辞带来的东西拿下去,拍了拍黑袍青年的肩膀,“还好你反应快,今天要是伤着人了,那可就罪过了。”
  “你府上有贵客,我不便打扰。”裴厌辞道。
  “这有甚方便不方便的,我就是烦你们安京人的这一套。这不,刚好可以认识一下。”姜逸指着对面道,“这位是太子府的总管,裴厌辞。”
  “这位,”他又拍了拍白袍青年的肩膀,“我过命交情的好兄弟,也是大宇的五皇子,上柱辅国大将军,骐王殿下。”
  顾万崇。
  棠溪追要扶持登上那位子的人。
  一瞬间,裴厌辞想到了这个,复又认真端详起眼前的年轻人。
  顾万崇长着一张英气端正的脸,棱角分明,目似寒星,眼神锐利如刀,此刻小麦色皮肤上凝着几滴晶莹的汗珠,顺着鬓角流到颌骨,欲坠不坠。
  只要见过他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上没上过战场,那双拿长/枪的手骨节分明而有力,覆着厚厚的茧子,仿佛带着沙场飞扬的尘土与血腥味,又莫名地让人觉得沉稳可靠。
  只是瞥了一眼,裴厌辞心里便有了初步的定论,便不再管他,转而对姜逸道:“不打扰你们的兴致,我就与你说几句话。”
  姜逸跟着裴厌辞走到一边,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你是太子殿下的人,五殿下和扼鹭监走得近,是不是见到政敌,让你不舒服了?”
  “你难道不是太子的人?”裴厌辞玩味地笑了一声。
  姜逸顿时有些尴尬,“我就欠他一个人情,但五殿下……”
  “扼鹭监抓你的时候可没有说你是五殿下的好兄弟。”
  “当时万崇他还没回京,他们不晓得我们的关系。”姜逸道,“都是为朝廷做事,为甚一定要分你我,把事情做好不就完了。”
  “你这想法倒是与我不谋而合。”裴厌辞笑了下,又顿时谢去,“可惜。”
  姜逸知道他在可惜甚,不由也叹了一口气,“说吧,这次来是为了甚?”
  他有种背叛好兄弟的感觉,但这又没办法,这种心让他想装鹌鹑,能拖过一日是一日。
  裴厌辞坦诚道:“这次来不是为太子的事情,是为太子府的事情。”
  他将张怀汝迫害辛海三人的事情说与他听,末了道:“这两个的情况你昨晚也瞧见了,遇着那么多死士都不落下乘,他俩若就此埋没,实在可惜。”
  “好说。”姜逸也是爽直惜才的性子,昨晚打得酣畅淋漓,之后还一起喝了酒,与两人也有了交情,想到不是太子吩咐他办事情,心里暗暗松了口气,马上应下,“我这就给你写两封举荐信。”
  不多会儿他就写好了,裴厌辞拿着举荐信满意地离开。
  姜逸还记得院子里的人,出了书房,朝顾万崇走去。
  “咱们继续……你看甚呢,这么入迷?”
  他顺着目光看去,刚好瞧见裴厌辞在檐屋中即将消失的笔直背影。
  顾万崇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已是清明一片。
  第47章 王家
  裴厌辞重新回到太子府时已经是第二天下午, 才刚从后院小门进来,就听到迎着他的仆役小声地诉苦。
  “裴总管,你上哪儿去了, 昨晚殿下就找过你, 今早还没瞧见你人,那位脸色特别可怕。”
  他昨天跟其他管事交代了声出门, 本来打算傍晚回来, 就没跟顾九倾说, 他也不是个爱管底下人行踪的主子, 只是昨晚遇着了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他也就耽搁。
  “眼下殿下在哪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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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厌辞进书房时, 顾九倾正在泼墨作画。
  窗下光影疏漏, 倒映在霜寒玉砌的脸上盈盈摇曳, 透骨生光。清明节刚过, 晴天的日子多了起来,身上的衣裳也开始单薄起来, 此刻他只穿着一件斜纹白罗家常宽衫袍, 腰带都未系,松垮的领口隐约露出骨健刚硬的锁骨。
  “殿下。”他行了个礼, 抬起头时, 见到顾九倾仍低头作画, 满头乌丝披散在肩背上,只有两鬓束于脑后。
  太子殿下低着头,鬓前的碎发遮挡了他半张脸, 骨节分明的指节稳稳地抓着毛笔,不带一丝犹豫地在纸上游走,不一会儿, 两株金蕊蓝芯的白兰在嶙峋石缝间野蛮挣脱束缚,肆意生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