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姜逸将人迎到主座上,一个十八、九岁模样的年轻人正透过宋祺安的肩膀偷偷瞅着他,眼里闪过浓浓的失望。
  “今日我还以为只有你们几人。”裴厌辞客气道,“这般大的阵仗,可吓着楼下人了。”
  “他们都想见见救他们出来的人是谁,”宋祺安满心欢喜道,“来日大恩,必涌泉相报。”
  裴厌辞望着雅间内三五十个年轻的脸庞,此刻在他们的脸上眼底,还有纯粹的崇敬与热忱,有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闯劲和血性。
  只有这样的人,才敢在有人大喊不公的时候,挺身而出,为真相说话,哪怕抛却性命,也要与无恶不作的扼鹭监对抗。
  裴厌辞很久没看到一类人了。
  这一类人,在朝廷内很少见。
  “不知写出能让扼鹭监都胆寒的大作之人是哪一位?”裴厌辞看了一圈,目光很快落到角落里一个身上。
  角落里的那人明显也没想到他会这么快注意到自己,怔愣了一下。
  果然,宋祺安招手让那个人上前,“司风,过来。”
  司风晃着肩膀从人群中走到桌边,看向对面的人,“我不是你们书院的人。”
  所以,他不是听宋祺安的话才过来的,是看在裴厌辞的面子上。
  “你怎么救出我们的?”他好奇地问道,懒懒地瞥了眼裴厌辞穿的衣裳,“只是太子身边的走狗,就有这么大的能耐?那太子怎么也被抓了,还连累了方大儒?”
  “你怎么说话的?”姜逸不满。
  “其中一些事情,不是你该知道的。”裴厌辞温和道,眼睛打量了一遭人,心里便有了个大概。
  “我为何不该知道?”司风不满道,想要打破沙锅问到底,“在我家,仆从连抬头看人的资格都没有,你在这里嚣张甚。”
  “难不成,你家是比太子殿下还要厉害的土皇帝?”裴厌辞问他,眼里是不掺杂一丝疑惑的肯定。
  司风在他的眼神中噎住了嘴,不敢说更厉害,又不想低人一头。
  “大家都坐下来,开席吧。”宋祺安适时地打圆场,招呼大家入座。
  裴厌辞坐在姜宋二人之间,偶然瞧见姜逸旁边的毋离朝他使眼色,他还以为发现了甚了不得的事情,借着夹菜吃菜的功夫将在场之人看了个遍,没发现甚特别的。
  就是嘴里的菜,味道的确一般。
  舌头在嘴里搅了两下,他看见毋离暗自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就不该对这人抱有太大指望。
  “可是这菜不合胃口?”宋祺安见他不怎么动筷,问。
  “没有。”裴厌辞放下筷子,蹙眉问,“之后你们有何打算?”
  “自然是回书院。”宋祺安道,“待三年后再来京城。”
  他从袖子里拿出一张飞钱,“这是五千两,当初允诺于你的。”
  “不过玩笑而已,宋哥哥不必当真。”
  宋祺安被他这声“宋哥哥”闹红了脸,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当玩笑,我却没有。既然答应你了,岂可以玩笑置之。”
  “小叔,他都说是玩笑了,你别太认真了。”他身旁的年轻人开口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拿着这么大一笔钱,少不得沾惹是非。”
  “绥禧!”他瞪了眼身后的人,“你还有脸说别人沾是非。”
  “这位小兄弟说的不错。”裴厌辞肯定了一句,又看向雅间内其他人。
  “你们在扼鹭监里关了好些时日,身上可还有盘缠回家?”
  这么一问,将在场不少人问得为难起来。
  能上得起名山书院的人毕竟是少数,家世显赫的人更是寥寥,多数人的父母还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百姓,只是这些年来在当朝皇帝的治下,家中情况宽裕了些,以全家十几口人之力,供他们一人读书,就盼着有朝一日能出人头地。
  进了一回大牢,他们跟随的家人和小童早就把银子打点光了。
  “你不用为他们忧心,好歹也是举人了,大不了在路边摆摊写字。”宋绥禧道。
  “是啊,是啊,裴兄弟不必为我们忧心。”其他人附和道。
  “我倒是有一个更好的主意。”裴厌辞再次看向宋祺安,“我不好破你立身之诺,这五千两,我收下了。我打算用银钱,盖一家戏院。”
  “戏院?”这是稀罕事物,他们没听过,连快要打盹的司风都抬起了头。
  “类似于此刻酒楼内台上说书先生在讲书,”裴厌辞道,“最好再加上名伶唱曲,舞蹈。”
  “那不就是酒楼。”众人恍然。
  “不是。”裴厌辞斩钉截铁道。
  “不知你们有没有注意到,大街小巷中常有一些江湖人,他们提着绑了线的木偶,表演出千百般滑稽的姿势,以此博人眼球,百姓闻之无不叫好。”
  “是有是有,实在有趣的紧。”宋绥禧眼神发亮,立刻附和道。
  “取笑作乐,谑也,谓之戏,是以我想办一个表演傀儡木偶、供人作乐的戏院。”裴厌辞道。
  “有趣是有趣,”司风一针见血地指出,“但来来回回,总免不了那几个滑稽的动作,很容易让人失去兴致,这也是那些江湖人不在一个地方久待的原因之一。”
  “倘若融入了说书,唱曲,若咱们将木偶再制作精良些,让它们表演出舞蹈来呢?”裴厌辞道,“岂不有趣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