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0章
  雍盛盯着那张姣好的脸庞,恨恨地磨了磨后槽牙,收了拳头,一把将其掼在地上。
  这下戚寒野却没那般弱不禁风,在雍盛起身的瞬间,后腰发力弹坐而起,双手箍住雍盛的腰,将人按住,掐摸着比了比腰围,不悦道:“几日不见,怎么就瘦了?”
  雍盛拂落他的手,不阴不阳道:“不比威远侯潇洒自在,朕戴孝之身,日日麻衣素食,以泪洗面,如何不清减?”
  “逢场作戏而已。”戚寒野抚上他依旧发红的眼眶,流连至削尖的下巴,口吻中满是怜惜,“不必那般认真。”
  雍盛抿唇,下颌的线条绷紧:“谢衡前脚刚死,太后后脚便在宫外暴薨,时机卡得意味深长,而今朝中看似平静,私底下却早已流言四起,人人都在揣测太后的真实死因,朕若不想平白担上残暴弑母私德有亏的罪名,这期间便容不得半步差池。”
  “要真是容不得,今日哪能编排出如此热闹的一场戏?”戚寒野一语道破,“今日之前,圣上或许还拿不准自己是否已全然掌控朝局,今日之后,当打消疑虑了。”
  雍盛眉头舒展,不置可否,起身理好袍袖后,朝戚寒野伸出手,拉他起身。
  “朕不知你想做什么,但有一句话,朕必须告诉你。”
  “臣洗耳恭听。”
  “朕需要你。”雍盛无可奈何般软了声气,“因此,朕决计不会放你离开。”
  戚寒野闻言,抬起晦暗不明的眸子,愣愣地盯着他。
  那傻样子,像是一时忘了自己有舌头有嘴巴。
  “喂。”雍盛被他盯得发窘,“回话。”
  “臣……”
  “等等。”雍盛又紧接着扬声打断他,“你可想好了再回,倘若回的不是朕想听的,朕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戚寒野噗嗤一声笑了。
  雍盛:“不准笑。”
  “好好好。”戚寒野张开双臂,轻轻地拥住他,“臣这么做只是一时之策,为了防患于未然,并非要走。”
  他肯解释,雍盛心头的怒火便稍稍平息,惑道:“所防何患?”
  第115章
  很快, 雍盛就察觉到戚寒野口中所言之祸患。
  二十七日国丧刚过,雍盛前脚牵灵发引,释衰服还宫, 后脚便收到消息,称一夜之间,整个京城的人都已听闻如今的威远侯祁昭不是旁人, 竟是戚氏满门唯一幸存的少公子。
  无论甘愿与否,戚寒野的身份, 还是曝光了。
  “具体是怎么回事?展开说说。”
  雍盛被丧仪的繁文缛节折磨了月余, 浑身不得劲儿,冬天最冷的时节已然过去, 趁着难得的晴日, 他命人在御花园里扎上草靶, 练起射箭。
  狼朔抱着箭囊,姿势别扭地抬起一条腿, 从靴页里抽出黄纸, 展开递到跟前。
  雍盛就着他的手看了, 其上用斗大的赤字写着:威远侯乃戚家二郎,忠良有后, 威震四方, 大雍之幸。
  简单,粗暴,跟什么宣传标语似的。
  “这黄纸在大街上飘得到处都是, 金羽卫扣了几个偷摸撒纸的, 一问,全是叫花子,收钱办事呢, 问起金主是什么人,都说戴着斗笠蒙着面,没瞧见具体长啥模样,听口音,应是地道的雍京人士。”
  “嗯,既问不出什么来,就都放了吧。”
  嗖地一声,射出的箭正中稻草人的眼睛。
  雍盛接着搭箭引弓:“威远侯府可有什么动静?”
  “投拜帖的人越发多了。”狼朔回,“但侯爷依旧是闭门谢客,未踏出过府门半步。”
  雍盛纳闷:“这一个月来,他谁也没见?”
  “见了啊。”狼朔也纳闷,主子这不明知故问么?
  雍盛侧目:“谁?”
  狼铎:“您啊。”
  雍盛调转弓箭,瞄准了他的眼睛。
  狼朔吓得立时跪下。
  “平日里你要是能少说些废话,多办成事,瞧着想必也更机灵讨喜。”雍盛凉飕飕地道,“继续去盯着。”
  不慎触了霉头,狼朔满心懊恼,麻溜地退下。
  背后又传来嗖的一声,这回箭脱了靶,射落了枝头红梅。
  城东醴泉寺内。
  捱过严冬的老银杏早早嗅到春的气息,光秃的枝桠上急匆匆冒出新绿的芽苞。
  戚寒野负手仰望,看湛蓝无云的天空被树枝分割成一片一片不规则的形状,这一片像菱角,那一片像长嘴葫芦,只要研究的时间够长,他能给每一片都找到相似的意象。
  这是他从前常做的事。
  那时,累了倦了,或是心中不畅快,他就爬上这棵老银杏,藏在密密匝匝的树冠里,借着树叶的掩护,逃离外面颠倒错乱不怀好意的世界。
  只可惜,银杏春绽夏盛秋凋,并不能庇护他四季。
  于是印象里,哪怕未患寒症,每一年的冬天仍显得郁卒难熬。
  老尼捧着誊抄完的经文从禅房出来,一眼便瞧见院中长身玉立的人,喜上眉梢:“少公子。”
  “嬷嬷。”戚寒野笑着迎上去,接过那厚厚一沓经文,“经久未见,身子可还康健?”
  “好,好得很。”老尼慈眉善目,上下打量他,又细又弯的眉毛登时不悦地皱起,“倒是你,怎么瞧着脸色差了许多?当上了侯爷,公务就这般繁重?”
  又伸手摸摸他的手臂,很是不满,“看看,也没从前结实了。”
  戚寒野惭愧道:“侯府里锦衣玉食,我又远离行伍,久不操练,身子渐疏懒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