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经理是不是又给吓着了?谢谢弟弟。”另一个人压低声:“我早都想说了,咱们这是不是有点那什么啊?”
  “别瞎说——”包装袋撕开的声音:“我今晚要加班呢,你别害我行不?”
  “哪瞎说,你小心为妙。上次经理不是特地找人看的,那天我还告诉你来着呢。这也没过去多久啊?”
  周荣耸了耸肩,“谁知道呢,今天反正是有点邪乎,卫生间灯闪半天了。”
  “我靠真的假的?加个屁的班,不加了——”
  恰巧这两天气温低,前头拐角窗户没关紧,整个办公空间里阴风阵阵。
  等石晏送完药从经理办公室出来,那几个闲聊的都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看着脸色都不是很好的样子。
  石晏没太当回事,他现在颇有见过大世面的淡然。
  鬼算什么?
  他家里还养着一只呢。
  一直到中午午休时间,办公大厅里估计剩下个七八个人。
  离得近的都回了家,离得远的,像周荣他们几个,网购了折叠床和小毛毯,办公室开着空调,这么睡一小会也不冷。
  石晏的出租屋离公司说近不近,说远不远。
  他不喜欢来回折腾着跑,基本上中午也是留在公司的。
  他抖开自己的小毛毯,打开自己的小折叠床。
  板板正正地躺上去,看着天花板。
  “阿嚏——”不远处有人打了个巨大的喷嚏。
  石晏给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一跳,抖了下,小床咯吱一声响。
  还好很快周围又恢复了安静,只听得见一些很小的翻身动静与轻微鼾声。
  石晏打了个哈欠,感到困了。
  他泪眼婆娑地愣愣看了会天花板,怕吵醒别人,小心翼翼地翻个身。
  床便空出来几十公分。
  侧躺时石晏更好入睡,他平稳呼吸,刚酝酿了几分困意。
  然而紧接着,他感到身前的床朝下微不可闻地陷下去一小截。
  待他的眼皮再次掀开时,面前赫然躺着本该待在家里的魏闻秋。
  石晏一惊,险些从床上跳起来。
  腿一抖,又是咯吱一声响。
  他便又蜷了回去,不敢再动了。
  “你的床好小,”魏闻秋和在家里说话一样的音量,怕他掉下去,很自然地托住他的后腰:
  “你睡在上面不会难受吗?哥去商城给你扛个大的回来。”
  石晏惊恐地环顾四周。
  魏闻秋像是看穿了他的心思,手拍了拍:“他们听不见我说话,不用担心。”
  石晏舒了口气,紧跟着再次睁大眼睛,似乎有话想说。
  张嘴,又闭嘴。欲言又止,一幅很为难的模样。
  魏闻秋很了然地再次解码:“知道了,我会给他们钱。”
  石晏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终于虚弱地闭上了眼睛。
  他虚弱得太早了。
  很快石晏就明白他应该一早就将这鬼从床上踹下去——如果他能的话。
  “香香的,用的什么沐浴液?”
  “内裤是我昨天洗得那条吗?”
  安静的空间里,石晏根本无法开口回答哥的任何问题。
  他的大眼睛瞪起来,其实没有任何威慑力。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逐渐得寸进尺。
  “唇膏什么味的,我尝尝——嘶,别拧我肉。”
  “你的床有点响,晃起来会怎么样?我动倒是没事。”
  “——疼疼疼,指甲能往哥肉里掐吗?”
  再之后——
  “这就受不了了?现在可以掐了。”
  “嘴巴要再咬紧一些——”
  昏暗的空间,于四周轻微的鼾声里,在某个一小片方寸之地,发生着谁都想不到会发生的事。
  石晏的碎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高领毛衣明明堆到了耳后,下面的脖子上却悄悄地出现了一处又一处的红印。
  看起来衣服穿戴整齐,除了过分红的眼角与耳后,没有任何异常。
  只是在午休而已。
  只有石晏知道,不是的。
  他的牙齿紧咬住下唇,眼前是一片模糊的虚影,听觉变得更加敏感。
  他要时刻关注着哪道鼾声突然停止,哪个人正在翻身。
  被子下悄悄颤抖的腿会因为哪个幅度带动床梁发出声响。
  在某个瞬间,石晏生出种其实所有人都听得见,却要装作听不见的错觉。
  如此安静的公共空间下,魏闻秋旁若无人,毫无顾忌地说着一些叫他面红耳赤的话。
  而石晏却需要紧咬下唇,连极力隐忍着的紊乱呼吸都不能泄漏半分。
  这不公平。
  冰凉的唇吐出蛊惑意味的劝告:“可千万不能发出声音哦,同事会听见的——”
  石晏用不清明的脑瓜子想,这不是有一点过分了。
  简直是——过分到可恶的程度了。
  -
  魏闻秋在原地一动不动站了有十来秒钟,只觉大脑有些过载。
  他眉头一挑,去追石晏若无其事从他脸上移开的目光。
  那张平时温和漂亮的脸此刻巴巴地板着,看上去已经是尽力很臭的结果了。
  然而石晏在这种方面实在没有天赋,眼角耷拉着,生着很闷的气。
  头顶一撮上翘的毛就已是他因为愤怒生出的刺,一举一动都在很刻意地昭告这个世界——昭告魏闻秋:你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