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8章
  雨还是很大,按理来说,这样乍然而至的暴雨通常都持续不了太久,可半小时也过去了,仍然没有一点要减小的趋势。
  雨声如鼓点,敲击耳膜,风稍稍使劲,便能让雨拐了弯,绕过伞,直往人身上打。伞面不大,勉勉强强才容下两个人。连走也艰难,一个没注意,一脚下去就踩进灯光斑斓里,水坑摇晃,水花四溅,沾湿裤脚与鞋袜,沉甸甸的。
  他有点小洁癖,眉头忍不住皱起。
  蓦地,手臂被触碰,干燥温热的躯体靠过来。他垂了眸子,伞下昏暗光线,她手抬起,轻轻搭在他的臂弯,细长的手指毫无阻碍地与之皮肤相贴。
  她是温暖的,掌心却是冰凉的,力道不大,温温柔柔的,却好似能触摸他肘窝的脉搏,量到他滚烫的心跳。
  程拾醒顺着他的手臂,去寻他的手,帮着扶正了伞,嗓音懒洋洋的,不见急躁,一点都不像是正身处于瓢泼大雨之中,“撑好了,别把我淋生病了。”
  暴雨如注间,没有伞的人在咬牙奔跑,有人裹着雨披,电瓶车划开水路,在灯牌下穿梭,白色的光束企图穿透雨幕。明亮店内仍在欢笑,酒吧里暧昧的音乐也想游出透明玻璃,隐约倾泻出的一点却被稀里哗啦的雨声数尽吞噬。
  距离赌约结束,还有四个小时。
  回到酒店,两个人裤子都湿透了,先回各自房间冲了把澡。
  程拾醒顺便还洗了个头发,吹到快要收尾时门口传来敲门声,门外蒋冬至朗声:“是我。”
  她摸了摸干得差不多的头发,关了吹风机,稍稍梳了几下,这才过去开门。
  他换了身干净的睡衣,还是原来那身她所习惯的,深蓝真丝长袖,侧身进了门,视线在她身上停留几秒,问:“换了?”
  指的是她身上那身睡衣。
  “搬家了,自然是换新的了。”她将保温袋拆了,将打包盒子一个个摆在桌上。饭菜还是温热的,刚一打开盖子,香味便溢出来。
  午饭是下午一点多吃的,下午又爬了个山,现在人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程拾醒顺便开了电视。酒店开了影视vip,她在首页随便挑了部电影,边吃边看。
  蒋冬至和她一同坐在小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聊着:“怎么想到来这里旅游,还是一个人?”
  哪有那么多原因?
  她也不答,把话问回去:“那你怎么突然跑来这里处理私事?”
  “我猜你知道原因。”
  “说说看。”她洗耳恭听。
  他眼睛正看着大屏,不紧不慢道:“你不是说自己很擅长人际交往吗?我过来看看,到底是不是一个人去,两个人回。”
  “你几号的飞机回去?”
  “明天,大后天还有工作。”
  程拾醒笑了:“这可真不巧,我周一回去。你可能看不到结果了。怎么样?要请假吗?”
  “你希望我请?”
  “我不当妲己。”
  “你可以当大王。”蒋冬至说,“万一我被老板炒鱿鱼……”
  “我也不会养你。”她扭头看向他,拿今天他骂她“奸商”的语气同样轻轻说,“别吃软饭。”
  蒋冬至唇瓣扬起个很小的弧度。
  饭吃完了,电影还没播到结局。他也不走,放下了碗筷,仍坐在那,好似势必要把这部片子看完才肯离开。
  窗外在下雨,电影里也在下雨。男女主角就像他们方才一样被淋得浑身湿透,躲在建筑的屋檐下,身前是浓郁的树林,是长长的河流,一切都湿润又旖旎。
  蒋冬至仔细分辨了下场景。
  他们好像在吵架,又好似在表白。
  “女主的眼睛很漂亮。”程拾醒说。
  他应声,倾身从桌上拿起一瓶水,拧开灌了口,刚要将瓶盖再合上,从旁伸出一只手,掌心向上。
  “我也渴了。”她道。
  蒋冬至顿顿,用余光描绘她若无其事的侧脸,还是那样坦然、随意。
  大床房,矿泉水就给了这么一瓶,此刻正被捏在他的手心。
  他慢慢转过头,目光也随之慢慢偏移过去,落在她的眼睛。
  程拾醒的眼睛也很漂亮。
  他们之间,这样共处一室的经历总有很多,是过去她没搬走前的几乎每一个晚上,可是从来都没有像这样暧昧过。
  同样的一天里,他们靠缘分在人潮里相遇,一起看过日落,一起在滑道上享受风的快感,牵着手一起奔跑,在伞下紧密相依,湿透后又重聚在这里,接着酒店房间内温暖的灯光描摹对方的面容与躯体。
  视线再往下滑。
  刚喝过水,可此时他喉间还是干渴。
  离赌约结束仅剩两个小时。
  蒋冬至摇晃了下手中的瓶子:“想喝?”
  她安静地同他对视,视线碰撞,就像火柴摩过砂纸,升起一簇火花,肆意燃烧。
  “让我赢。”蒋冬至盯住她的眼睛,“那就让我赢。”
  话音刚落,她手撑着他们之间的空隙,倾身靠过来,另一只冰凉的手按住他的后脖颈,唇瓣压下。
  真抱歉,她押的也是这个。
  第49章 49 “我正在很清醒地喜欢他。”……
  背景音乐朦胧, 一切是如此迅速,他坐在那儿, 一动不动地错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