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月华城主,如今瘟疫如此繁忙,您竟还替我弟弟治了毒疮,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城主,这是我家祖传玉佩,救命之恩请务必收下。”
  与随州出了名松松垮垮、不堪一击的队伍不同,如若不病,傅朱赢的这支“随州军”,可是一支十分精良严整、忠诚极高的队伍。
  当然,如今或许已不该叫他们是“随州军”,毕竟全军已随傅朱赢叛出随州,该叫“傅家军”更为妥当。
  当年险些冻死街头的小瘸子,多年怀揣野心咬着牙一直往上爬。
  确实有些作为,队伍都组好了。距离割据一方的雏形,只就差一块地。
  慕广寒想到此处,无奈笑笑,继续抬眼与士兵们闲聊:“其实我当年,也在随州短住过。”
  “啊?真的吗?在哪?”
  慕广寒:“在梵城,我还记得一些梵城话。”
  “哇,我也是梵城人!”
  “我就住梵城旁边,才六十里!”
  一下子,又增添了许多亲近。营帐之内一片和乐融融。
  ……
  西凉所驻山隘。
  西凉军一朝被断水,十年怕井绳。
  此刻满地的瓶瓶罐罐、木桶水箱,虽早已接满了足够喝上成月的雨水,还有士兵在继续伐木做桶、有备无患。
  前日,许多人都亲眼见证了濒临绝境时燕王自请为质为全军换水的壮举,和千钧一发时城下天降甘露的“神迹”。加上他之前火场之中旧大世子与忠臣,此刻西凉营中高涨的崇拜之情,已是再挡不住。
  “那日落雨、绝处逢生,足以证明燕王才是西凉天命所归!”
  “就是!燕王高风亮节感天动地,才有这两日雨水丰沛。”
  “有王待我等如此,夫复何求?”
  “我等誓死效忠燕王!”
  自打那是时来运转,西凉的好运似乎还在继续。
  很快,有探子潜入“燕子窝”后,连夜冒雨回来报喜——废城之中正在爆发瘟疫蔓延大半军营,敌军躺倒许多、战力大减。
  “机不可失,正是偷袭好时机!”
  师远廖热血上涌、摩拳擦掌。众文臣亦大喜,赵红药也立即要去拿弓。
  唯有燕止不动。
  “偷袭?那是瘟疫。”
  “……”
  众人片刻恍然,继而纷然变色,马上将报信之人带下去烧了衣服、单独关隔起来。
  是啊,对面是病倒一大片,可城中积水天又炎热,真与他们共处一城,如何确保自己不染上?
  “我们西凉人一向身强体健……”
  有人小声咕哝一句,随即在燕止平静友好的目光中噤了声,想起三年前在东泽时全军染上时瘟的悲惨往事。
  瘟疫真来了,再强壮之人也是纷纷病倒、叫苦连天。东泽人虽看似体质相对孱弱,但人家小时候都得过了这病不会再得,那次西凉军可是吃了大亏。
  然而,难得敌军虚弱。
  西凉军已被困数日,好容易等到此等大好机会,却用不上?
  众人叹气,纷纷将希冀的目光投向西凉王。
  眼下,虽是解了缺水的燃眉之急,但西凉大军仍旧处于洛州包围之中。
  哪怕回得去府清、秀城那边,没有带攻城辎重,只要对方继续严守不出,还是哪座城都打不动。
  更不要说,连天的阴雨虽给废城带来了大麻烦,却也让西凉军也丧失了作为骑兵的战斗优势。
  路上泥泞,战马在泥地里容易失蹄,他们如今最多算是“西凉步兵”,而不再是西凉铁骑!!!
  骑着战马的西凉军,人均一个打五个、十个。但没了马的西凉兵,就如那吞海之鲸上了陆地,战斗力大幅削减。
  燕止:“因此,等。”
  “守住山隘,耐心,等着。”
  众人虽也明白这个道理,依旧不免露出崩溃的神色。实在是西凉骑兵一向张扬嚣张惯了,很多人一辈子打仗都没尝过“苟”的滋味。
  结果人生初苟,就苟在了洛州。被打得晕头转向、差点被渴死不说,险些他们王上都英勇南狩了!如今好容易老天有眼,情势翻转,却还要继续苟?
  燕止:“二世子想必此刻,已率大军开拔南下。如若顺利,快马七八日即能到。”
  “我军只要守在此处,就能切断月华城主与主力汇合之路。到时这‘燕子窝’一座孤城,被我西凉大军前后夹击。”
  “看他往哪跑。”
  ……
  ……
  随后几日,雨停晴出。
  西凉山隘之内一片风平浪静。
  馋馋的伤之前几日阴雨一直没好,如今总算放晴,正在太阳底下没精打采地晾晒翅膀。
  燕止给鸟上完了药,有些闲。
  背着手,放眼四下望去。
  山中草木被水洗后,直显得更加郁葱。那漫山被雨打蔫的虞美人也重新挺起了枝干,绚丽缤纷地摇摇曳曳。
  果真人们都说,江南风光如画。
  真美。
  赵红药从身后走来:“你还有心思在这赏景,军中战马不能再多杀了!虽是缺粮,但咱们那些马儿哪一匹不是将士们精心饲养、陪了主人多年的?杀谁的谁舍得?如今,唉,将士们个个难受,那惨状着实让人不忍卒睹!”
  燕止没有接话,只看着漫山花草掩映:“红药,你说月华城主他……此刻在想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