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这个燕止,真的是每次见面,他都变得比之前更加精明。
  如今,阿铃被他闷在城里打了,卫留夷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真是头疼。
  燕止在城中,一样头疼。
  虽然他已在城中堵死了洛州守军,但总隐隐觉得,哪里不对。
  他已大概猜到,秀城的天罗地网大都在城外。于是他死守城内,难道月华城主就这样无计可施了?他甚至已做好了准备,月华城主不管城中百姓也不顾五万守军和李钩铃,全不要了,直接封城放火烧。
  但也没有发生。
  奇怪,明明他每次都烧他的。
  隐隐的不安中,西凉军前进未停。燕止一边打一边想,月华城主也有技穷之时?
  慕广寒到秀城时,李钩铃的长枪已被折断。
  她的头发散着,怀里抱着刚为她挡了一击血流如注的沈策,整个人坠入绝境之中。
  ……她犯了天大的错误。
  竟以为能够在城中破敌,而未依照计划且战且退将敌军引入埋伏。其实西凉援军一到,她就警铃大作想要补救,可谁知西凉王於菟营那么快,在她就要达到城门之前生生将她堵住,让她大军困在城中!
  在城内……只能两军硬碰硬。
  可洛州在没有设伏的情况下,是不可能打得过西凉军的。
  都是她的错。
  她今晚大概要死在这里了。
  她不怕,可全部计划却在她这一环出了问题,全盘皆输可要如何是好?
  “阿铃,躲好!”
  忽然,耳边响起熟悉的人声。李钩铃下意识拽着沈策侧身窝在身旁断壁残垣之下,随即箭雨从城墙四面八方而落。
  李钩铃眼眶模糊,她万没想到月华城主、钱奎将军、俘虏军战将文隽他们,都回城来救她。
  可是,怎么救?
  她想不到办法。
  几轮箭雨,西凉於菟营训练有素,只顾躲闪并无人惊慌。
  反而西凉王抬眼,不仅毫无惧色,白发掩映的兔子花脸还对着月华城主露齿而笑,一跃而起飞上城墙。
  嗨,好久不见。
  半轮明月下,长戟对剑,擦出一道火光。
  燕止挑眉,斗了这么多年,这其实还是二人第一次离得这么近、正面地兵戈交手。万万没想到月华城主竟也功夫不俗,竟能稳稳地接他几招,毫不显弱。
  只可惜,离得那么近,还是看不清对方样貌。
  一个全脸面具加绷带,一个银发覆面花兔脸。
  啪、啪,几招见招拆招。
  人人都说月华城主丑。
  丑且舔狗。
  夜色之下,火光微明,燕止只能看清面具之下,那人皮肤的颜色确实疤痕遍布青一块紫一块,他虽不信那些话本上写的一堆狗血故事,但……可想而知。
  慕广寒每次看见燕止,都是一副白发凌乱很邋遢的模样。
  今日也还是那样,下半张脸还是画了兔子的三瓣嘴,依旧遮着眼睛。据他所知,长毛狗才像这样遮着眼睛。
  而且,即便画脸,也常有人传那虎贲将军赵红药卸了妆之后是个大美女。亦有人说师远廖本人也是个不错的爽朗帅哥。
  就从没听人说过西凉王好看,只说他能吓得小儿止啼。
  综上所述,可想而知。
  ……
  楚丹樨、钱奎双双赶来。
  长戟与剑交错,楚丹樨手中一阵酸麻,吃了一惊。“我来!”钱奎随即猛冲上去——他长这么大,还从无遇过敌手,他近两米半高、两百多斤,双手重锤。
  可西凉王竟只是退了几步,并没有被他一击打飞下城墙去?
  这还是人吗?
  ……
  长夜无明,两军城内混战。
  夜色,鲜血,疲累。
  燕止也有些累了,长戟和盔甲上都沾染了血色。而眼前慕广寒、楚丹樨、钱奎身上的伤,都比他还重。
  赵红药和师远廖也没好到哪里去,全部气喘吁吁。
  城中守军疲于奔命,西凉精锐也没有好到哪里去,这是他们人生中打得难得疲累冗长的一场仗。
  巷战,在这满是砖石废墟的城里,漫长无比、拖死人的巷战。
  西凉始终占据着优势。
  如今已将洛州部全数围困在城中一角,最迟天明,此城必下。而燕止、赵红药与师远廖,也已将月华城主等人困在死巷之中。
  活捉只是时间问题。
  其实,之前箭雨时,燕止就知道月华城主大概已被逼入绝境。可秀城孤城,他又做不到弃之不顾。
  也只能明知没有胜算,也咬牙在此与之磋磨。
  并非他筹谋不精,只是时运如此。
  这大概就是英雄末路。
  慕广寒之前被燕止的戟狠狠刮了一刀,伤在胸口,有些呼吸困难。想说句话都要咳出血来。
  要是可以,他也不想在此生耗。
  可一般人谁能想到,一个被他关城门烧过好几次的男人,为何还能如此无所畏惧。完全不知道什么叫“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还敢进他的城,还窝在里头死活诱不出来!
  要他怎么打?
  各种办法都用了,他死活不上当,怎么打???
  几个时辰很快过去。
  东方的天空出现了一缕微明。
  燕止:“红药、远廖,打起精神不玩了。”
  西凉再次发起总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