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忽然——
  花生弓着身,极为急促地呼吸着。
  吸气的声音短而连续,如同人类的抽噎一般,因为太过剧烈整个身体都跟着呼吸而起伏。
  江好一下子僵在原地, 看着眼前这一幕, 瞳孔骤缩。手上脱力, 玻璃杯从手中滑落,砸在毛绒地毯里,水打湿了一片。
  大脑里恍惚地将眼前的景象, 与记忆中某个画面慢慢重合。
  外婆在弥留之际,失去意识, 也是这样躺在床上痛苦地喘息, 每一次呼吸都很重,随着呼吸这个过程而剧烈起伏着。
  她艰难用口呼吸时的声音, 面颊消瘦凹陷, 皮肤呈现出的灰青色。
  所有细节都是那样清晰地,存在于江好的脑海中。
  江好僵直站着,手不自觉地颤抖着, 大脑无法思考,也无法控制自己的躯体做出反应。
  回忆如潮水一般,窒息感扑面而来,几乎要将她溺毙。
  仿佛那些痛苦只是暂时被掩埋在冰山之下,在邮轮撞上冰山时,冰山崩塌,所有的痛苦再度浮出水面。
  十几秒的时间,却好像无比漫长。
  花生慢慢平缓下来,换了个姿势蹲趴下来,两只手揣在前面,腿弯着,成一个蜷缩的蹲姿,仍是窝在刚才的位置。
  江好勉强恢复些知觉,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到窗边,扶着窗框往下看。
  那辆熟悉的轿跑,就停在他常停的位置。
  江好掏出手机,手上不稳地摔在了地上。她捡起来,拨出一个刻在大脑深处的号码。
  所有一切都好似条件反射的举动。
  “嘟——”
  听筒里响起第一声回铃音,她焦急地等待着,每一秒都被无限拉长。
  倏然,花生又猛地开始弓起身急促呼吸,和刚才的情况如出一辙。
  她举着手机跑回沙发边,看着它难受的模样,伸出手想触碰它,却又僵在了半空中。
  她好害怕。
  好害怕它就像是肥皂水吹出的泡泡,稍不注意就破碎在她指尖。
  只能这么目睹着它痛苦。
  “好好,怎么了?”
  听筒里传出靳斯言的声音,经由信号传播之后,在夜色里更显温柔。
  那一刻,江好犹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生的浮木,对着手机急切地说道:“靳斯言,怎么办,你帮帮我……”
  江好仓皇地向他求助。
  电话那头是车门打开又合上的声音,他的嗓音混杂着夜风的呼呼声,传进她的耳朵里。
  “马上到。”
  江好无措地守在沙发边,指尖深深陷进掌心里,痛觉让她勉强镇定着。走廊里响起脚步声的同时,跑过去开了门。
  她身上是单薄的睡衣,靳斯言揽着她走进房间里,将门合上。
  扶着她的手臂,将她上下看着,语气里有着太多关切,“怎么回事,有没有受伤?”
  江好如泪失禁一般,控制不住地掉眼泪,慌乱得声音都在发抖。
  “花生、花生它……”
  她的话音未落,花生再次出现之前的情况。
  靳斯言走近,没有马上碰它,等待它平缓下来。先检查了它口中有无异物,又看它身上是否有伤口。
  “应该是生病了。”
  他回过头,她手足无措地站在他的身边,满脸泪痕,一张小脸煞白,看起来更像是一个病人。
  “上午出门之前还好好的,刚刚突然间就反复出现这种情况,是不是我没有照顾好它……”
  他的心脏被紧紧揪着,双手捧着她的脸,让她看向他。
  “好好,看着我的眼睛,冷静下来。”他一字一句都说得很清晰,声音镇定而和缓,循循地引导着她,“你完全有处理任何事的能力,只是紧张了,对不对?”
  江好望向那双让人依眷的眼眸,大脑努力转动着,试图读懂他说的每一个字。
  他掌心的温度传导过来,她慢慢感觉自己的血液在回暖,心脏暂时回到胸腔里。
  她点点头,喃喃着,重复他说的话,“对,我完全有处理任何事的能力……”
  靳斯言轻轻摸了摸她的脑袋,像是一种鼓励,“那你想想,我们现在需要怎么做?”
  “医院,”她看见他赞同的目光,“送花生去医院。”
  她的思绪逐渐清明,巨大的不安被暂时镇压在大脑指挥的行动之下,边说着边转身去拿花生的航空箱。
  靳斯言看着她的身影,点开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声音一如往常的淡漠。
  “找一家还在营业的宠物医院,筛选医生和设备条件,把地址发给我。”
  江好小心地把花生放进航空箱里,关好箱门,起身匆匆就要往外走。
  靳斯言挂断电话,拦住她。
  接过她手中的航空箱,看着她单薄的身影,皱了皱眉头,“穿好外套。”
  江好随手拿了一件衣柜里的长款毛衣外套,在靳斯言的目光下,把扣子一颗颗系好。
  两人一块下楼。
  助理已经把地址发过来,医院距离江好住的小区几公里远。
  他随手回复“辛苦,报加班费”。
  打着方向盘,驶入主道。
  车内安静,只剩下导航冰冷的机械女声。
  江好坐在副驾驶位,航空箱放在自己的腿上,双手护着。低头沉默地看着花生恹恹的病态,落下的发丝挡住了她的侧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