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咳咳,有人清嗓子。
  边慎修回过头,对父亲一笑。
  “好了,你们看看,”边启航敞开双手,为孩子们展示一桌的美味:“这些还合不合心意?”
  边慎修自不必说,家里的保姆佣人都很清楚他的喜好,边野是按照经验和常识,一个十八九男孩口味来的。
  菜色丰富,美观,色香味俱全,尤其是中间那个简约风格的生日蛋糕,边启航一侧脸颊还有些尚未褪去的红痕,他不甚在意地对边野笑笑,抬眼看向旁侧的两个随侍,随侍们一个去关灯,一个点蜡烛。
  啪,眼前黑了。
  小火苗发着微微淡光,很像烟火,是快要燃尽,即将熄灭的那个时候。
  “小修今天过生日,”边启航对儿子一笑:“许个生日愿,好么?”
  边慎修透过烛光看向边野的脸,光柔得很,颜色也暖,男孩的双颊终于没那么苍白了,染上一层薄薄的红润——虽然这只是光感角度引起的,边慎修也觉得惊艳得挪不开眼睛。
  每一年都有生日宴,火热的派对,喧闹的场景,光鲜的节目,精心打扮的男男女女……像这么认真又安静,可以听到自己心跳这样地许愿,是从来没有过的。
  边慎修闭上眼,充满仪式感地,在交叉互握的双手上亲了亲。
  灯亮了。
  “嗯,让我猜猜,”边启航满眼的温柔笑意,看着儿子:“你许的愿是…有关我们小野的?”
  边慎修笑而不答,眼睛却没离开过边野。
  边启航爱送儿子礼物,小时侯的比熊犬,成人礼时的边野。
  从孤儿院认养的边姓男孩,是在儿子身边养熟,未来比枕边人还亲近无血缘的弟弟,是既当眼线也是牵制,为自己所用的工具,是为天生有疾,身体残缺的儿子遮风挡雨,必要时作为边家养子,随时可以拿来当牺牲品的棋子。
  只不过儿子脾气乖僻,病态般地高傲敏感,加上手段过分,把他好好一场用时间沉淀出来的谋算搞得七零八落,好在不知不觉间他的小修居然萌生出了情感,边启航看着边野,笑容不褪。
  “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我还有急事需要处理,”边启航起身,对一桌之隔的孩子们摆手拜拜:“慢慢吃,给我留一块蛋糕就好啦,我要有草莓那一边的。”
  为了不增加不必要的压抑氛围,餐厅只有边启航的保镖和随侍,主人向门边走,人们便跟着他一同消失。
  餐厅好大的,但在边慎修的感知里今天的它却格外得小,包裹着他们俩人,空气中满是男孩身上幽幽的体香,令人意乱神迷。
  “……边野。”
  手即将碰到,男孩站起来走开,他穿过身边的椅子,经过圆桌,走进被风吹得不住摆动的垂帘之间,轻飘的纱帘湖蓝色,他就像一尾海中央的美人鱼,站在阳台内。
  雨没有停下,还是那样细密,柔软,打在脸上痒痒的。
  他瘦了,背对着他的单薄脊背,纤细的腰身,走了这么长时间也没见长些肉,边慎修看着,涌起一个荒谬,却又异常强烈的想法——
  他要把他养胖。
  那一面后背就这样拥进怀里,边慎修几乎感受不到湿意,他前胸淋过油一般沸腾,烧得他每个器官都要爆掉。
  “对不起……”
  声音在抖,边慎修自己听得到:“是我不好,我错了。”
  边野右耳耳根靠下,往右再偏一点,有一些极浅的陈年伤疤,位置不太好,很难用衣领遮盖,在千里之外唐楚的生日宴上,他就是凭这个一眼便认出面具下的边野。
  早在很久以前,对属于这个人的疤,他的记忆就很深,闭着眼都可以一一描摹出它们所在的地方……也许荒唐,还会很变态,可他就是能做得到。
  而现在,比起这些,这一刻的感觉才真正让边慎修震撼,他在——
  心疼。
  就像边野消失的那段日子里,他会在阁楼一坐就是大半天,不让动,不让打扫,不让人出入,那里就像一个无法解释的黑洞,只要来就被吸入,要竭尽全力才能自救。
  他觉得他病了,治不好的病。
  边慎修把关边野的那个木制小房一把火烧个精光,给阁楼上了厚重的锁,不是极端的时候,例如喝酒了,想他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太烦躁太痛苦了,他是不会来的。
  ……
  嘴唇覆上,没有任何欲望,边慎修只是觉得这个疤好冷。
  ——
  “卫医生一定是想好了如何闯入……”
  邱然看着窗外急速后撤的围墙,那堵显赫的府邸大门越来越近,没一点减速的意思,他了然地改了口,道:“哦,这样啊。”
  然后沉默地看着面前铁门被撞开。
  ——就这么闯就好了。
  “修理费我付。”卫凛冬说。
  挂挡后退,油门踩下,又撞了一次,大门的电子锁遭受袭击,智能系统连接保安室,一时间警铃在空旷的云山山脚回荡,惊起林间一片鸟雀,人声,引擎轰鸣,车辆的开关门声以及到处凌乱的脚步声,眼见门内两三辆车启动,倒出停车位向他们驶来……
  段文涛都惊了,他没想会这么快的反应速度。
  稍一愣神就是第三次撞击。
  门被撞开,卫凛冬加大马力,像离弦的箭一般冲了进去。
  “你觉得…有没有可能,”声音沙哑,低沉,男孩开口说话,像是把密雨也添了重量,它们开始变大变重,边慎修有些睁不开眼,他仔细地聆听:“你和我再也没关系,会不会有这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