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8章
  一个看似安抚亲昵的动作。
  纤长的五指垂在肩头,看上去温柔无害。
  但小皇帝却觉得头皮发麻,后劲透着一股森森寒意。
  “不……”小皇帝立刻出声否认,“我、不是,朕、朕请阁下代为理政。”
  “可凡是总讲究个师出有名,我并无官身,也不知陛下打算给我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杜宣缘笑盈盈说着。
  小皇帝却觉得自己进退维谷。
  就在他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杜宣缘又道:“不如陛下赐我个王位,将雁州划作我的食邑如何?”
  口中道“赐”,看上去却更似在抢。
  苍安县正是隶属于雁州。
  大成自开国以来,除却开国功勋,并未有立异姓王的先科。
  小皇帝又拿不准主意。
  抑或是说,他心里是极不情愿的,可在这群狼环伺的情况下,他不敢说一个“不”字。
  他想说“再考虑考虑”。
  可惜这里容不得他使任何缓兵之计。
  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往下掉。
  小皇帝只觉得自己逐渐呼吸困难,眼前阵阵发黑。
  他本就体弱——对,自己本就体弱。
  于是宝座上的小皇帝忽然两眼一翻,晕厥过去。
  然而大殿内外无一人关心他的安危。
  杜宣缘把玩着宝座旁的小几上摆放着的一方宝玺,轻飘飘道:“就按我说的拟旨吧。封号——”
  她丢下手中的天子玉玺。
  “雁王。”
  昏迷中的小皇帝咬紧牙关。
  这一晕,还把自己外公的摄政大臣之位给晕没了。
  先帝的尸首被移入灵柩。
  昏迷的小皇帝则被搬进御极殿中。
  这座宫殿里陈设一应如前,先帝在此驾崩不久,整座宫殿都透着一股死气沉沉。
  待人声寂灭后,小皇帝才敢小心地睁眼。
  他环顾四周,压着声啜泣起来——想念自己的母妃,不知母妃身在何处,是否还……健在。
  此时的淑妃倒是无暇顾及“昏迷不醒”的儿子。
  她看着面前熟悉的女子。
  此时对方正慢悠悠品着淑妃宫中的云顶青萍。
  好似来找故人叙旧。
  不过淑妃并不觉得自己和对方有什么旧可叙。
  在二皇子带离她身边后,淑妃便竭尽自己所能与看管她的侍女“相谈甚欢”,套出不少话来。
  包括她刚刚得知,面前这位故人已经封王。
  女子为王?
  简直是匪夷所思。
  她向皇儿讨要这个王位也不过是虚名一场。
  淑妃一直觉得杜宣缘是个特别的人。
  只是,她现在觉得杜宣缘太过执着于虚名。
  “这王位于你而言有什么用?”她问
  孰料杜宣缘反问她:“这王位为何于我而言无用?”
  淑妃面上冒出一闪而过的茫然,显然是被杜宣缘问住了。
  她默然片刻,道:“你今日索取的一切,皆是从你丈夫手中夺来的。他未随军入宫,不知道你做了这样的事情。可消息很快就会传出去,皆是一切都为泡影。你只是想过这一次瘾吗?”
  淑妃不清楚杜宣缘“失踪”这几年的境遇。
  但她知道历王谋反,普天之下只有“陈仲因”麾下的定北军可与他有一战之力。
  江南那两个根本靠不住。
  也就是因为揣着一腔妇人之仁,他们才迟迟不曾自立为王,实则早就对大成积怨已深。
  所以即便刚刚被找出来,对外界一无所知,她也能猜到,来得是什么人。
  而她并未见到“陈仲因”,今日主持局面的人一直是杜宣缘。
  不仅定北军的将领都信服于她,她所表现出的魄力、做出的决策,都不是困于深宅的女子所能做到的。
  所以淑妃推测,杜宣缘失踪的这几年,许是追随“陈仲因”。
  同他南征北战,取信下属,同时自己的眼界愈发宽广,心也被养野了。
  才会在这种时候,撷取本该属于“定北大将军”的成果。
  淑妃并不认同杜宣缘的做法。
  在她看来,杜宣缘的举动对她本身百害而无一利。
  杜宣缘过了“挟天子以令诸侯”的瘾,可等“定北大将军”赶到宫中,得知她的所作所为,又当是何想法?
  届时夫妻离心,她依靠丈夫所获得的一切都会被剥夺。
  淑妃一直坚信着,再怎么有锋芒的女人,都应该在男人面前收敛,只有明哲保身,才能在父权、夫权下苟且偷生。
  不过……
  淑妃想:以自己的立场,是不该说这样的话。
  杜宣缘显然在定北军中拥有一定的势力。
  她和“陈仲因”陷入争权夺利的内斗,只会对她与幼子收回权力百利而无一害。
  自己又为何要提醒她呢?
  就在淑妃纠结时,杜宣缘忽然起身。
  只见她将手中的茶水倒在地上,道:“入口寡淡,后韵绵苦。我不喜欢这茶。久闻淑妃娘娘这云顶青萍,如今尝了只觉不过如此。”
  她伏身在淑妃耳边轻声道:“既已登上云顶,为何要做随波的无根浮萍?”
  淑妃闻言神思不属。
  “从始至终,都是我。”杜宣缘站定,眺望宫殿外的远空,“我不过是拿到自己应得的东西。”
  第212章 馊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