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可惜杜宣缘想办法回太医院,就是来寻是非的。
  这人虽觉得面前的“陈仲因”怪怪的,但给几句提点已是仁至义尽,也不再多言,只道:“今日天气好,你还是去外边赏赏夏景吧,何苦在这陈年失修的地方徘徊。”
  这话就是在撵人了。
  杜宣缘方才进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他,也摸不准这人在存药堂是做什么的。
  就在她思索着要不要乖乖听话的时候,又一阵脚步声传来。
  “张承绩?你怎么在这儿?”疑惑中隐隐带着一丝嫌弃的声音响起。
  杜宣缘挑眉——她从这话里听出另一层意思来,不动声色地看向身边泰然自若的张承绩。
  敢情你小子跟我一样是存药堂的“外人”啊。
  张承绩没觉察出这一眼,他正对方才出声之人,吊儿郎当笑道:“怎么?门口是树了张封业禁止入内的牌子吗?”
  “谁敢拦你。”来者是个模样周正的男子,虽然衣裳款式简便,所用布料也寻常,但边边角角都收拾得十分齐整,对此人的性情也可见一斑。
  他虽然吐了四个字凑起来像是个反问句,但没有一点儿反问的意思。
  旁边沉默着的杜宣缘却在暗戳戳收集着讯息。
  张承绩应当是名封业,字承绩,毕竟再怎么讨厌,也没道理用对他们而言近乎骂人的方式直呼其名。
  而张封业此人恐怕做出过更轻狂的事情,故而在这位更为板正的人面前讨不到几分好脸色。
  杜宣缘原本在旁边当背景板,奈何张封业莫名其妙拉她下水,他跟周正男子不轻不重的掰扯几句后,话锋一转道:“我也不稀罕来这破烂地方,不过是寻陈弟一道进来的。”
  陈仲因无字,直呼其名并不算冒犯,客气点唤一声职位,但叫“陈弟”你这可就有点过头了。
  某个家伙刚刚还很不客气地直呼“陈仲因”,这会儿却拉着杜宣缘称兄道弟起来。
  早在这两人“寒暄”之时,杜宣缘就已经不动声色后退半步,隐隐有拉出与张封业非同道中人的架势,而在张封业将话题引向自己后,她才朝那周正男子端端正正行一个礼,然后笑道:“在下不通事务,在存药堂常有贻笑大方之举,每每回忆便觉惭愧,今日偷闲,便来此窥学一二,万望勿怪。”
  陈仲因的长相平平,但双目圆润,嘴角微翘,是天生一副亲和力十足的长相,杜宣缘则是刻意将“无害”的特性淋漓尽致展现出来。
  周正男子的神色缓和不少,没被张封业轻而易举引走注意,反嗤笑道:“陈医使是光明正大进来的,不知道跟着他进来的人又是走得什么道?”
  他这话本就随口嘲讽,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杜宣缘是从门口大摇大摆走进来的,当时还和他们打了个照面,但听对方这意思,并没有看见张封业进来,那张封业又是从哪里进来的?
  自然,可能性有很多,但杜宣缘此刻心里有个小猜测,又与她心中一些别的考量纠缠到一起,令杜宣缘此时便想着先找个时机向张封业试探一二。
  又闻周正男子道:“存药堂这里忙忙碌碌,没时间招待,还请张大公子回你的典药阁去。”
  张封业也知道自己被逮个正着,存药堂是呆不下去了,他若有深意地瞅了一眼杜宣缘,随后背手向外走去。
  同样被逮个正着的杜宣缘虽说今天休假,也没碍人家什么事,但她早已经把这地方转了个够,也有离开的意思,便朝对方行礼告退。
  “张大公子”与“典药阁”。
  杜宣缘觉得,一般在言语间用这种语气强调一个“身份”,多半是对靠家族荫蔽的纨绔子弟,就像史同满先前失态时嘲讽一般称呼她为“小少爷”一样。
  而典药阁则是将新进药物分类登记的地方,它与存药堂的功能显然是重复的。
  先前杜宣缘发现这个问题的时候并没有想太多,毕竟任何时期都少不了一些冗余的部门,至于到底有什么用处那只能仁者见仁。
  不过现在,杜宣缘觉得自己应该知道了典药阁的真实用处。
  这不是巧了吗,张渥张院副姓张,张封业也姓张。
  她饶有兴味地走出存药堂,一抬头正对上一双疑惑的眼睛。
  张封业出了存药堂也没走远,就在外边一棵古杏树下守株待兔呢,结果“兔子”是等到了,就是这兔子挂着狡黠的笑,像是晃一晃便能听见她一肚子的坏水。
  真是稀奇了,陈仲因那呆板无趣的人,竟会露出这样的神情?
  就算被撞个正着,杜宣缘也没有半分赧然,大方摆手,请对方先行一步。
  这回反轮到张封业踌躇了。
  虽说他在这儿杵着就是在等陈仲因,但现在这态势,好像有一点儿不对劲。
  不过在杜宣缘投来询问的目光时,张封业一振袖,抬步随她走到一旁的少人小径上。
  就在张封业忖度着如何开口,将主动权拨到自己手中时,便闻杜宣缘老神在在道:“承绩兄进出存药堂轻车熟路啊。”
  张封业一顿,正对上她含笑的双眼。
  “呵。”他没回答,而是感慨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诚不欺我。”
  “我来寻承绩兄闲庭信步,承绩兄也恰巧在堂外等候,可不是你我二人意气相投?”杜宣缘淡然道。
  张封业心说他这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想逗一逗呆头雁,却反被雁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