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尊的素养 第61节
  “放肆!”木离低喝道。
  话音刚落,一道青火便朝他面门而去。
  谢烬渊眉头皱了皱,闪身避过,火光擦过他的袍袖,落下了几点黑灰。
  他伸手撩开了青纱,见到木离双目紧闭,唇色苍白,魔印已经爬满了脖颈。
  “这般难受么?”他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
  第74章 暗夜焰火
  木离被他一碰, 才觉出他手掌冰凉,细小的霜花由他指尖飘落, 一朵朵绽放,雾蒙蒙的湿润水气顺着她的脸颊浸润开来,一丝一缕飘入了她的灵台,体内焚烧的烈火像是平息了稍许。
  木离勉力睁开眼,他就在自己面前,冠下两道英眉,一双凤目澄澈, 黑曜石般的瞳仁倒影着自己的脸。她的脸颊上魔印半明半暗,诡异得森然,只有眼睛极亮, 一双秋瞳,两黛春山。
  她的心跳快得出奇,一下又一下, 响在耳边,灵台处魔气缠绕, 她的面容愈发可怖。
  面前的人却没有动, 指尖流溢的霜花化作了薄薄的一层水雾。
  木离蹙拢眉头, 他的面目却离得更近, 自己的唇上惊鸿片羽般落下一吻。
  她惊得瞪大眼睛, 猛地伸手一推, 他却不动分毫,唇上柔软的触感转瞬变得冰凉刺骨, 奇异地安抚了灵台处的魔气。
  水雾如薄纱,轻柔地笼住了二人的面目。木离本能地,贪婪地索取着唇上的冰凉, 浑浑噩噩间,舌尖一痛,却是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碰到了她的唇舌。
  她立刻回过神来,这是他的内丹!只有魔才会吞噬内丹!
  “唔……”木离挣扎起来,想要推开他。
  “师尊,不要害怕。”他短暂地退后了一些,下一刻却又倾身上前。
  木离灵台的魔气嗅到了内丹的气息,一拥而上。
  这是他的内丹,若是灵兽没了内丹,如何活得下去!而体内遏制不住的魔气,却渴望着这一颗纯净的大乘内丹。她的周身如坠滚火,再次火烧火燎起来。
  木离时而清醒,时而堕落,而眼前的木叽却没有离开她,温柔地辗转于唇舌之间。
  她尝到了泉水,松香,以及雪雾的味道。
  谢烬渊。
  这是谢烬渊的味道。
  榻前青纱不知何时已经落下,两人半掩在纱帐中,纠纠缠缠,而那一颗晶莹剔透的内丹被她的灵台收纳,而自己满是青黑的内丹,与之纠葛一端,滚滚黑气,在两珠之间流转。
  木离身上一时冷,一时热,灵台处翻搅不停,她只得紧紧攀住眼前冰凉的人。
  层冰渐碎,若风浪翻涌中的一叶扁舟,日往月来,溪流涓涓。
  灵台之中,两颗缠绵的内丹终于停止了流转。
  月至中天,复又缓缓西落。
  没了月光,室内又黯淡了几分。
  木离体内的烈火逐渐熄灭,丹田处缓缓升起暖热的灵气。
  她精神为之一振,神思归位,便将不属于她的那一颗内丹送出了口。
  她翻身而起,扯过散落的中衣披上,面目冷然道:“你究竟是谁?”
  那一颗原本晶莹剔透的内丹已经被黑气缠绕,复又落回了谢烬渊口中。
  待到内丹归位,他才慢条斯理地半起身,系紧腰间松松垮垮的系带,而发间的玉冠早就滚落到了榻下,迎向木离的目光,他仿佛浑不在意道:“师尊,这是何意?”
  师尊?
  木离气得笑了:“谢烬渊,你当我是蠢材么?”
  饶是再怎么荒唐,再怎么不可思议,事到如今,便只有这个解释了。
  他根本不是什么小鸡仔,他就是谢烬渊。皮囊尚且不论,但他既能驱策玄光剑,又通晓水诀,并且不过短短数日,他便已大乘。
  况且……况且他的气味就是谢烬渊的气味。面容可以作假,皮囊可以更换,但神魂的气味不会更改,即便过了上百年,木离叶记得他的气味,是谢烬渊,就是谢烬渊。
  木离在这般情状下识破他的身份,羞愤交加,一双眼睛几欲喷出火来:“你为何要骗我?堂堂道君,行事这般小人!”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看上去极为困惑,翻身而起,直直地盯着她道:“师尊究竟是何意?谢烬渊难道不是师尊说过的那个梓芜派的道君么?我是木叽啊,师尊赐名的木叽啊。”
  木离急火攻心,手指轻弹,滚烫的烈火直朝他眉心而去。
  他不偏不躲,生生受了这一击,额心落下一层黑灰,一颗血珠涌了出来,他面色可怜,语含委屈道:“师尊?可是徒儿哪里做错了么?若真是错了,尽管罚我便是。”
  那颗血珠子有些扎眼,木离冷声道:“你错在不该进来,我既不让你来,你为何要来?”
  他坐直了些,目光澄澈道:“我见师尊难受才来的。”
  木离冷笑一声:“你为何会将内丹给我?兽类的内丹最为紧要,为何给我?”
  他脸上又露出了困惑的神情:“这难道不是师尊予我的书册中,所述的‘阴阳双修’之术?”
  木离怔愣了片刻,除却水灵根的书册,她给的其余书册就是青檀按照灵兽修习秘法找来的,竟还有阴阳双修一术?
  她抬眼仔仔细细地打量起眼前的木叽。
  他就是谢烬渊,然而,他真以为自己是一只兽?
  为何谢烬渊好端端地变了兽身?
  诚然,如果他真是从前的那个谢烬渊,绝不可能如此这般低声下气地唤她师尊。
  木离又想到了小鸡仔初时的模样,灵气稀薄,同寻常鸟兽毫无区别,谢烬渊是如何沦落到这个地步的?
  更重要的是,如果他是谢烬渊,那昆仑山巅的那个又是谁?
  刘紫鹜手持玄光剑是不是也是这个缘故?
  那千魂引?
  对了,千魂引!
  想到这里,木离慌忙地摸出枕下的千魂引,递给他,急道:“你用魂引试试?”
  既然是谢烬渊的东西,说不定只有他才能用。
  谢烬渊见她一脸急切,随手接过千魂引,薄薄一张金纸,背后尚有从前木离流下的烧过的印记。
  这就是他的那张魂引,当日他以身祭器,祭了魂引,而魂引却被李孟寒拿了去。
  到了太一真人手里,李孟寒果然没有死。
  “你快试试啊。”木离着急地催促他道。
  谢烬渊指尖摇了摇,那千魂引毫无变化。
  “我不会用。”
  木离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收回了魂引。
  两人相对而坐,光线黯淡的青纱帐中,一时无声,空气中残留着二人的气息。
  目光相碰,木离转过了眼。说到底,他今日以内丹解了她的魔气,是救了她一命。
  可是这个人是谢烬渊啊。
  是和自己暂时因缘,各随其道的谢烬渊啊。
  她怒从心又起,眼光如刀,凌厉地刮过他的面目,往日种种涌上心间。
  “你自去寻个梓芜派的道人领你回去。”
  他的眉头蹙紧:“师尊,这是要赶我走?”
  “你我师徒缘分已尽,大道朝天,各走一边。明日一早,你便走罢。”
  他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极为难看,倾身朝前而来:“师尊,我不走!”目光在暗中幽亮,委屈不甘就这样浮现在了脸上。
  即便是谢烬渊,可谢烬渊从不会有这样的表情。
  木离哑然片刻,硬声道:“让你走,你就走。”
  他不解地牢牢盯着自己,眼帘垂下,视线在两人之间逡巡。
  “为何?”两人的衣衫只是松松垮垮地披在身上,发髻凌乱,他又问,“为何?”眸中满是不解,“可是这‘阴阳双修之术’有何不妥?”
  木离喉头一哽,顿感到眼前的谢烬渊和从前的谢烬渊不可同日而语,他难道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能再想起来么?
  木离皱了皱眉,正欲开口,窗外却忽然传来‘嘣’一声巨响,声震长空,平地惊雷一般,炫目的冷光照亮了整个窗棂。
  暗夜焰火,是皇城陷落的信号。
  第75章 阿宝
  太一真人迷迷糊糊地睡着, 忽被这声巨响震得自木榻滚落在地。
  他睁开眼睛,慌慌张张地问清音道:“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发生了什么事?”
  清音没有理会他,从他身旁经过,仰头去看窗外的焰火,银白色的烟花在暗夜炸开,明晃晃的白光照在碧瓦朱檐上,整座皇宫被诡异的银白光晕笼罩。
  清音将摸出一道符箓点燃,头顶青光一闪便是一道剑光笔直射下。
  “好厉害的禁制。”她疾疾闪身避过, 捏了个玄变诀,化作一道青烟,跃过窗棂朝外飞去, 禁制剑光如影随形。
  “清音道友!”太一真人忙不迭地从地上爬起来,着急地大声呼喊,乍然遇到这种变故, 他唯恐被落下。
  清音自然无暇顾及他,转眼已经消失在了夜空之中。
  他盯着皇城上空的焰火, 心头大惊, 这是出大事了!是皇帝不行了?还是诸侯造反了?官道是不是打起来了?
  他越想越是心慌, 鞋都来不及穿上, 拉开门跑到客栈的长廊查看, 因为这焰火的缘故, 客栈里的所有人都醒了,或是道众, 或是凡人,大多探头探脑地露出惊诧不已的表情。
  来王城捉邪胎的人不少,可谁都没想到皇宫里会有此突变。
  今上虽是体弱, 但也不是弱到撒手人寰的地步,众人面面相觑,都不知该如何是好。
  客栈外的长街上却渐渐响起了疾驰的马蹄声,铁蹄踏过石板,声音若雨若雷,使得今夜的皇城愈发鼓噪。
  青檀化身为鹤,自皇城上空盘旋,暗夜的焰火终于燃到了最后一簇,银光落下,却是鲜红如血的红浪冲上云霄,发出尖啸的呲呲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