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4章
  两人近乎称得上是僵硬的一问一答结束,谁也没再开口。
  连玦慢吞吞的,像是小蜗牛一样把自己的头埋进了膝盖里,后背上似乎也结出来了一个硬邦邦的躯壳,把自己罩在了里面。
  几滴泪顺着眼眶坠到了沙发上,将浅色的沙发晕湿了一块,分外扎眼。
  连玦抿着唇抬手去擦,却怎么都擦不干净,反倒是将湿痕蹭开了一大片。
  他盯着碍眼的痕迹不愿意停手,擦的泪珠顺着眼眶掉,擦的指尖通红,皮肉要被生生磨掉一层。
  “连玦,连玦”
  “不准擦了,乖乖的!”
  连玦像是没听到一般,机械地重复着手上的动作,直到双手被束缚,头被强制性地塞进陈行间的颈窝里。
  他听见陈行间叹出一口气,低低的,几乎听不真切。
  “小玦,想哭就哭了。”
  “有我陪着呢,有我对你好呢。”
  连玦鼻尖一酸,泪水像是开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呜咽声怎么都压不下去,随之转变成了哭嚎,哭的撕心裂肺,哭的在沙发上坐不稳身子。
  十几年的苦和酸涩全数宣泄在了这一场的哭嚎里,泪糊了满脸,后背抽抽的痛。
  他知道,他就是知道,妈妈不会那么对他。
  所以这么多年过的这么苦,气到极致开口说恨也添上了个应该、添上了个或许。
  他没错怪妈妈,妈妈不会怪他的。
  连玦哭,陈行间就坐在一边陪着,任由泪像是雨水一样打湿了他小半个肩膀。
  许久之后,连玦的哭声渐弱,额头小心抵上了陈行间的颈侧,声线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我不会放过连庆福的,我就算是死也要拉着他。”
  话刚落了一半,屁股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
  陈行间面色发沉,压着脾气道:“胡说什么?连庆福有我不放过他,你现在考虑考虑怎么跟我解释自己说死的事。”
  连玦哼唧两声,心里还是难受的很,提不起来力气和陈行间呛声。
  陈行间转移话题的戏码有点拙劣,这次被他看穿了。
  最起码现在能苦中作乐,他身边有着陈行间这样一个挺好的爱人。
  第109章 高高兴兴
  连庆福自己认了罪,但是这件事已经过去了十几年,证据不足,最后连庆福被判了无期徒刑。
  李芳雅挪用公司的公款被发现,陪着连庆福一起去蹲了大牢。
  两人的判决结果下来之后,陈行间当即拎着两条烟去串了个门子,两人在监狱里的日子估摸着不会太好过。
  连庆福被关进去之后,连玦又见了他一次。
  陈行间拉着连玦的小手,紧紧皱着眉:“不去看他行不行?”
  “最起码得知道亲妈埋在哪里了,这么多年一次香也没上过。”连玦抿着唇,笑的很勉强。
  陈行间到底没了话,只能一步三回头的看着连玦进了四四方方的小房子。
  连庆福双眼呆滞,眼球里面布满了红血丝,身上还有青青紫紫的伤痕,往日神采皆失,瑟缩的像是刚刚从下水道里爬出来的老鼠。
  两人隔着玻璃窗对望,连庆福垂着脑袋,连玦神色淡淡,双方之间宛如陌生人。
  狱警敲门警示:“犯人注意了!探监时间只有半小时!”
  片刻之后,连玦偏开眼,率先开了口。
  “连庆福,我妈妈呢?”
  连庆福低垂的脑袋微微抬起了点:“连玦,我还以为你怎么也会先问问我过的怎么样。”
  “不是显而易见吗?你应该过的不太好。”连玦耷拉着眉眼,“看见你不好,我心里也就舒服多了。”
  “你要是不愿意说也无所谓,我去找陈行间,他会帮我查。”
  连庆福忽然闷着头低低的笑出了声,他仰头看向连玦,忽然道:“你现在和于瑾一模一样。”
  “于瑾是我亲妈,我当然像她。”连玦不轻不重顶了回去。
  连庆福愣愣的盯着连玦的脸看,片刻之后挪开头。
  “云城溧山山脚。”
  得到了答案,连玦一刻也没在停留,直接出了门。
  陈行间瞟见连玦出来后,自然地拢了拢他领口的围巾,哑着嗓子问:“都问出来了?咱妈埋在哪里了?”
  连玦被逗笑了,脸上冒出来一个浅浅的梨涡:“什么咱妈,你叫你自己亲妈都没这么顺口吧?”
  “叫就叫了,你还能拦着我?”
  “烦人呢,今晚你去书房睡。”
  -
  于瑾被埋在一个小山旁边,只有小小的一个土包,周围长满了杂草。
  两人赶回云城去祭拜,日子刚好赶在了两人摆酒的前一天。
  祭祀用的是最高规格,细致选过了“三牲”。
  牛选了健壮无病的,羊是头角完整的公羊,猪也膘肥体壮胖的能流油。
  陈行间没什么避讳,直接跪在土包旁边给于瑾磕了三个头,火盆里的黄纸燃的旺旺的,映红了他半张棱角分明的脸。
  他垂着眼轻轻开口,声音在寂静的山脚传的很远很远。
  “妈,你放心把小玦交给我,有我在,不会让他再受谁的委屈。”
  连玦垂下眉眼,跪着往火盆里多添了几张黄纸,小小声地叫了声妈。
  火焰猛得升腾,冒出一点紧促的火星。
  热浪扑了他满脸,火盆后的土包在烟气里扭曲变形,弯弯曲曲地倒映在连玦的眼瞳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