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祁岁桉:“不同意。”
  陆潇年:“同意。”
  祁盈:“.....”
  空气一时静默,恰一阵秋风起,一片玛瑙般的枫叶乘着风载着最后一抹夕阳旋落于他们三人之间。
  良久,从祁岁桉的脸上收回视线,陆潇年转头对着祁盈勾唇一笑,“九殿下和公主的请,陆某自然不敢不从。”
  一股热意瞬间涌上脸,陆潇年的那一笑仿佛烫在了她心上,她暗自欢喜转头对祁岁桉小声道,“就知道九哥哥无所不能。”
  后来,人的确是请到了,却和她辗转数夜所想的场景完全不同。
  那日她乔装成公子模样溜出宫,在盛京最红火的萃灵楼里终于单独、私下见到陆潇年。
  严谨来说也不算单独,因为自然得是按说好的,九哥哥祁岁桉也在场,否则陆公子总要说孤男寡女不合规矩。
  好酒好菜上齐,三人间却始终无人开口。
  原以为他二人是同窗,生辰宴那日二人明明看上去十分亲近,合该有个热络的开场方便她见缝插针地表达心意才对,可现在……
  她左右看看,陆潇年自不必说,凭那张脸不用说话就这样安静待着她便心满意足;而另一边,她的九皇兄祁岁桉,若无其事地轻摇着扇子望着窗外江景。
  这气氛……两人吵架了吗?
  无奈之下她轻扯祁岁桉的袍角低语,“九哥哥,你倒是说话呀。”
  而祁岁桉面色沉冷,仍不发一言。
  对陆潇年他不张口骂就已是十分给面子了。
  学堂上这人就动不动就要跟他讨论兵法,他偏又是个不爱认输的,于是害他白日上学,夜里还要苦读各种兵书,昨夜才抄完一整本,手腕现在还肿着。
  见祁岁桉不说话,祁盈只好尴尬笑笑主动找话题,陆潇年也有一搭没一搭地应和。
  忽然,祁盈眼眸一亮似想到了什么。
  “哦对,我九哥哥从月妃娘娘那新学了制香,可以请哥哥给陆二公子调一款你喜欢的。”说着她从腰间摘下自己的香袋,像捧着宝贝一样,“这‘篱落雪’可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还可安神助眠。”
  “多谢公主殿下美意,我行军打仗用不上的。”陆潇年眼眸越过祁盈,似不经意地落在祁岁桉微微泛红的手腕上。
  眼见这话题也聊不下去了,祁盈一双水莹莹的眼睛再次朝祁岁桉求助,可怜巴巴,天可怜见。
  终于,祁岁桉缓缓端起茶杯,漫不经心地开了口,祁盈心里大喜。
  “确实,香如美人,跟错了人就会变成毒,要命的。”
  祁盈:“.....”
  五年后。
  淫雨霏霏,一片新叶被雨打落,在水洼里飘零。
  一阵急迫的脚步踏进水洼,溅起高高水珠,湿了月白袍角,那片油绿嫩叶便粘在银纹靴面上,但无人在意。
  “求九哥救救他!”祁盈冲出宫门,冲进祁岁桉怀里。“他不会叛国的,你知道的,他不是那样的人....”
  把祁盈从怀里拉出来,祁岁桉沉默地看了她一眼。“送公主回去,看住她不许踏出毓华宫半步。”
  一直看着她被侍卫拖回去,那双红肿的眼睛消失在宫门缝间祁岁桉才往回走。
  宫墙窄道间一个青灰瘦小身影从雨中朝他疾跑来,跑得太快伞撑不稳,肩头已经洇湿了一片。“殿下。”
  “如何?”祁岁桉的声音似比这场突降的春雨更冷冽。
  “还活着。”
  祁岁桉双眉微松,但扫到乐安紧绷的唇线眸光又沉了下去,“把话说完。”
  “......但下了诏狱。”
  诏狱。
  那是三司礼法都管不到的地方,历数大盛三朝,凡进去者无一人能活着走出来。
  那曾不可一世的陆潇年此番兵败逃亡路上被抓回,三司上柬,自称无能直接丢给了诏狱。但谁不知道,皇后母家陆家大厦倾倒,荡起的尘埃都足以能掩埋死人。
  这种要命的差事只能丢给不要命的疯狗才行。
  “殿下,太后专门托人传了话过来,让殿下切不可插手。”
  乐安左右看看,然后靠近半步,耳语道,“还说皇上一直拖着临阳公主和陆潇年的婚事,怕早就是在等这一天了。六皇子此时散布谣言,就是要将您牵扯进来,您万万不可插手啊!”
  进退两难。不曾想躲了五年这四个字还是再次落在他的头上。
  五年前他就已经面临过一次这样的抉择,还险些死在去和谈的路上。幸而那时老天眷顾,被一个凌云阁刺客救下并护送一路才捡回了这条命。
  可那时他涉世未深,并不知道凌云阁是个庞大复杂的刺客组织,后因刺杀过皇子而被定为了朝廷头号逆党。
  而现在谣言四起,民间突然冒出很多人说当年亲眼所见有一个凌云阁曾一路暗中跟随保护他,说他祁岁按就是凌云阁的幕后主使。
  还说陆潇年便是当年那个凌云阁。
  凌云阁,凌云面。赏金刺客凡出没必戴面具,因此无人知道他们是谁,有多少人,潜在何处。
  他们就像无处不在又悄无声息的影子,藏匿于大盛朝的每个角落。
  因为只要摘下面具,他们即可隐匿于茫茫世间,有可能就是你身边朝夕相处的医倌、老鸨、挑夫甚至枕边人。
  凌云阁三字,已成为大盛人心头最忌讳的一道阴霾。
  但祁岁按不同。想到那个凌云阁,他心尖倏地流淌过一阵悸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