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暮色推开另外半扇,露出那快拖至脚踝的大袖,和那副可怜兮兮的小脸。
  开口也算给足苏达的面子,大袖扶空,俯首作揖,端得一派守礼少年郎,“嫂嫂!”
  暮色哪里知道他们关系,几乎与门外少年同时开口,饶是平时冷静惯了,此刻面上的震惊也丝毫遮不住,“骗子!?”
  苏达笑着搭住他悬空的手臂,面盛娇花,心下却咬牙切齿的暗道:这么快就把嘴皮子捋利索了?惺惺作态。
  苏达和小郎君脸色未变,可听见骗子二字的老媪便觉得有些不对了,年纪大了也怕好心做坏事,只能忐忑着解释。
  “小郎君说他是苏家的亲戚。我看他与苏郎君还真有几分相像,就擅作主张的敲了门。”
  苏达看向老媪,“先谢过阿婆了,这确实我夫君家的弟弟,只是许久未见。”
  心里腹诽:老媪确实年纪大了,这两人哪有半点相像。若非要硬说,只能是两人都长了一个脑袋吧。
  “如此就好,如此就好,那我先告辞了,这会儿该去买菜了。”老媪见她面上带笑,才放下心来。
  苏达这才注意到她干瘦地手腕上挂着一只空竹篮子。
  几人目送老媪腿脚不甚利索的蹒跚离去。
  却有人已经偷偷摸摸把两只脚都伸进了门槛里。他看见剩下两人回头,立即抱紧门旁木柱,闭着眼睛打滚撒泼。
  变脸之快令暮色咂舌。
  苏达脑中却想起苏时清,越发觉得他的脾性品格真是一顶一的好,再度感叹女娲真是公平,同一窝里捏出完美的,也出了残次的,毕竟哪能个个都好。
  暮色用袖子遮脸,和她明目张胆地低语,“娘子,这骗子什么时候成了姑爷的阿弟?不会又是他骗人的新伎俩吧?”
  “算了,先进来吧,”她看向暮色的柔软眼风剜向小郎君时,瞬间刀剑四射。
  既然苏达都发话了,暮色自然不会再多嘴,紧随她身侧,却总会时不时瞥向那人,忌惮之意明显。
  将人待到前厅,便嘱咐暮色招待,她则去西室内找苏时清。
  临开门时,又转头看了看前厅,那小子正大袖一遮,捧着暮色递过去的瓷碗喝温茶,桃花眼半眯着透过袖缝往她这瞅,不知在想些什么。
  她不由得冷哼,这小子也不知是干吗来的,不管是怎么的,都得找个理由好好打发走。否则,就凭他这一时半刻彰显出的蜂窝似的心眼子,定会搞得家宅不宁。
  推门进去,支窗都还关的严实,透进来的晨光微弱,室内光线昏暗。
  苏达望着地上隆起的人形薄衾被顿感头疼,这人今日怎么回事,居然还在睡。
  她蹲在地上衾褥旁,轻声喊他,“苏时清,醒醒。”
  地上人却反应全无,呼吸依旧沉稳匀称。
  “苏时清!赶紧起来!”她虽然急切,可又不能大声,毕竟这的隔音不好。
  想喊醒他怕是又些难度,只好伸出手,看看能不能拍醒。
  手刚伸过去,还没触到皮肤,地上人就“噌”地坐弹起来,胭红从脖颈一直向上蔓延,他口中话像烫嘴一般,“夫、夫人。发、发生……什、么事了?”
  苏达拧眉看他,看他如此不同寻常的样子,杏眼中流露出几分关心,“你怎么了?一觉醒来连话都说不清了,”她抬起手背猛然搁在苏时清额头,想试试他额头温度。这才发现他整个人都红的出奇,尤其耳朵红得滴血。
  “难不成真的病了?”她又拿碰过他手背去贴自己额头,不冷不热,温度相当。嘴中喃喃,“没问题啊。”
  “没事,许是屋里太热了。被热的发懵。”
  他嘴中说着没事,可声音都带着沙哑,不似以往清亮。
  苏达扫一遍屋内,虽小但正好朝阳,可这会太阳还没升起,怎么会热呢。可哪里顾得上这么多,人没病就好,眼下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他们。
  “你阿弟来了。”
  “平西?”
  苏达哪知道平西这个名字,只道,“就是昨天那个骗子。”
  苏时清此刻脸上的红色已慢慢消除,听到确定是西平来了,面上无波无澜。
  可苏达就是觉得他生气了。以她这一个多月的观察得来的经验来看,这叫做暴风雨前的宁静。
  只是她很纳闷,虽说他们关系不算亲厚,可也不该如此跟仇人似的。
  怀着疑惑,走到门边,道一句,“你先盥洗。”
  苏达出来时,就看见平西正在和朝颜说笑,暮色冷着脸站在一旁。
  她轻咳一声,几人视线闻声投射过来。
  朝颜噤声和暮色站到一排。
  平西目露不屑地望着她,苏达看到他翘着腿优哉游哉的吃茶,活脱脱像在自家一般闲适。见苏达又看他,还吐了吐舌头,挑眉略带嘲讽。
  她从苏时清那闷了一脑子的疑惑,到他这又憋了一肚子。
  这小子怎么敢用这种表情看她?难道她长了一张好欺负的脸?还是这小子脑子不太好?明明骗别人骗得风生水起,怎么这会就活像个傻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