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他又瞅见孟枝枝跪于堂下,疑惑道:“小贵人怎么跪在此地?快快起来,您要服侍小陛下的谕旨已经下了,今夜就将您送去,还不快去准备!”
  孟枝枝宛如晴天霹雳,她咬住唇瓣。
  她看了一眼孟慕华,孟慕华一朝老了十岁,她头上隐隐的白发丝令她感到心疼。
  她不能将师父牵连进来。
  谕旨已下,樊隆身为宰相,如今把持着朝政,如果她现在反悔,岂不是要让师父和樊隆对抗?
  她怎么能将师父卷进这漩涡中?
  她冲孟慕华磕了重重的一个头,喉头一酸,道:“枝枝不孝,还请师父原谅。”
  孟慕华霎间红了眼眸,伸出一只手似乎想要抚摸她,最终却停留在半空中。
  她道:“好,你好自为之。”
  她站起身,随着钱喜和一众小太监踏出了门槛。
  孟枝枝抬起头,看着孟慕华瘦弱的背影,只见师父踉跄几步,差点绊倒。
  孟枝枝立刻想冲过去扶住她,但被她身旁的钱喜抢了先。
  她看着钱喜搀扶了孟慕华一下,恍然若失地收回了手。
  她立马想起了什么,从怀中抽出一道符纸,捏决将它送了过去,无人看见,它悄悄飘进了孟慕华的袖子里。
  一直到看不见孟慕华的背影,孟枝枝回过神来,看清这屋子。
  她六岁前随师父在人界四处漂泊,师父是医修,也是散仙,带着她到处治病救人,但终究太过颠沛流离,为了她能安稳成长,师父就将她带来了南元国,师父任职了南元国女医官,她们在这里住了十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她和师父精心打造的,窗前茂盛的兰草,她为师父编织的椅垫,从集市上购买的香炉和白玉杯……
  她将这些东西一一收好,装进了箱子里。
  她要去别院了,小皇帝被囚禁在那里,这些东西再也用不上。
  夜深露重,一台红色小轿停落在院中,倾斜着,红帘垂首。
  红轿帘被轻轻拨开一角,此时天空乌云微微散开,许许月光泻下。
  从小轿里,走出一个粉妆玉琢的小姑娘。她双目灵动,穿着一身蕊黄色,与发间的红绳相互呼应,腰间别了个桂花纹香囊和一把朱砂桃木小剑,背上背了个月牙形包袱,怀里还抱着个玲珑八宝箱。
  钱喜道:“哎哟,小贵人,您怎么没穿给您备的喜服?这、这太素了。”
  孟枝枝看着钱喜,目不转睛道:“公公,喜服不小心被我给弄坏了。”
  钱喜心里急,这时辰也来不及换了,道:“小贵人,先随杂家来罢。”
  他将拂尘往外一挥,夹在臂膀里,双手合拢裹进袖子,走在前面。
  孟枝枝紧随其后。
  二人来到一座独吊木桥,木桥由两根铁索吊着,上有白雾笼罩,近了细看才发现桥上还贴满了黄色符纸。
  钱喜心里喊糟,不由地将目光朝孟枝枝看去。
  只见孟枝枝面色如常,似乎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钱喜庆幸,还好是个傻的。
  孟枝枝驾轻就熟踏上那桥,将黄符踩在脚下。她转个身,遥望钱喜道:“公公,就送我到这儿罢。”
  没想到这事办得这样顺利,钱喜站在原地,望着孟枝枝娇小的身影逐渐被白雾吞进。
  他不由自主道了一声:“望贵人吉祥。”向着那方向弯腰行礼。
  孟枝枝停顿,回首一笑:“谢公公。”
  她一去不返,再不回头。
  桥上的雾气沉沉,耳边传来桀桀笑声。
  不一会儿那声音又变得哀怨。
  ——小东西,你怎么还不寻我?
  孟枝枝低下头,安慰了一句:“别怕。”
  也不知她是在对谁说。
  ——小东西,你往哪里跑!
  孟枝枝充耳不闻,走到桥头,跟着雾气散去,那声音也跟着听不见了。
  她道:“这是蜃影,一种无害的魂精,他们喜欢模仿人类说话。这边阴气重,才被我们撞上,你莫要怕。”
  她忽而一笑,“真乖。好啦,我要进去了。”
  她一根食指竖在嘴前。
  “记得莫出声。”
  *
  月,盈圆。
  过了桥之后,是一座破破烂烂的庭院,外有围墙,修了一座坐南朝北的正门,上方空荡荡,没有匾额。正门是玄铁制成的,上面也贴满了黄符。黄符纸有的掉落了下来,落进了杂草丛里。
  孟枝枝抬头,用手遮在眼睛上方。
  在这个地方,月光也有些太亮了。她依然无法适应。
  她推大门而入,就见垂花门的门不知去了哪里,屋檐处连照明的宫灯都没,一瞬就将院内览了去。看到里面杂草丛生,破烂不堪,她的头一下就疼了起来。
  她很快又恢复了神色,没有进去,就垂花门前的台阶坐下。
  累了一天,还什么都没吃。
  她从包袱里拿出个烧饼,啃了两口,觉得味道寡淡,又打开了玲珑八宝箱子。这玲珑八宝箱原本该装着宝钗珍珠之类首饰,箱子主人竟然用来装满了瓶瓶罐罐。
  她选了个罐子,打开瓶口,是喷香的辣子。又用了一把小陶瓷勺子舀到烧饼上,就着吃。
  她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
  院内无风,杂草却晃动,细细簌簌。
  孟枝枝咬下一口烧饼,贝齿嚼动,有滋有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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