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裴邵侧目,示意卫嶙捧上卷宗,“这是审问那日苏的案卷,还请圣上过目。”
  内侍接过递上,程峥一把夺了过去。那卷宗好几页,密密麻麻全是与那日苏往来人员的名单,裴邵还贴心地将晋国公等人的名字用朱笔圈了起来。
  程峥捏皱了纸页一角,“你是说这么多人,都与细作有干系?”
  “暂且无法断定。”裴邵说:“只是为了圣上的安危,需得尽快排查。国公等人与那日苏往来甚密,且不单是公事的往来,还有银钱上的往来。”
  “那是——”被摁下的一个老臣说:“那是因为他是御前新贵,又是外乡人,我们对陆小公子不也一样、一样周到吗?殿帅想以此定我们的罪,未免太过儿戏!”
  “说起陆戎玉,上回御史台弹劾诸位行贿之风,此事还没个眉目。”裴邵说:“我倒是忘了还有这一桩,小姜大人要不一并查了?”
  姜澜云在角落搀着险些跌倒的姜覃望,闻声一怔,他迅速扫过殿内的情况,需得在短时间内就眼下情形做出个判断。程慕宁没有看他,反倒是程峥紧紧盯着他。这一刻,他要替姜家做一个抉择。
  忽然,姜覃望的手不动声色地握了下姜澜云。
  姜澜云眼眸微抬,盯着上首帝王紧迫的目光,出列说:“臣以为正合适,这事原本说大不大,御史台弹劾过也就罢了,只是如今牵扯到细作一案,未免漏掉些重要的内情,理应细细审问。”
  他说罢拱手道:“臣听凭圣上吩咐,愿协助殿前司办案。”
  “你们、你们——”
  程峥脚下踉跄,郑昌前去搀扶,又被他重重甩开。
  偏偏是今天,偏偏是这个时候,裴邵执意要带走这些人,以这样粗暴的方式,究竟是这些人真与细作有关还是他存了别的心思,程峥心知肚明。
  这何尝不是一场盛大的,冠冕堂皇的逼宫!
  再看张吉等人垂首不语,虽未言辞,行为举止上却党派分明。程峥竭力想要平复呼吸,胸口却还是起伏不定,“事有轻重缓急,朕今日若是执意要先查清田死人的案子呢?”
  裴邵淡然道:“事有轻重缓急,无论何时,圣上的安危都是顶顶重要的事,旁的事再大,也越不过去。”
  “那你的意思是,即便朕不同意,你cy今日也要抗旨?”程峥握拳,“裴邵,你不要忘了你裴氏满门的荣辱!”
  “臣不敢。”裴邵拱手说:“裴氏满门忠贞,护的就是大周百姓与天子,此前圣上受歹人蒙蔽,以至细作行走御前,臣有失察之罪,断不能容此事发生第二次。若眼下为求自保而弃圣上安危于不顾,也绝非忠臣良将所为,为了圣上,臣愿接受御史台的弹劾。”
  他说罢抬头,“如今宫里不安全,卫嶙,送圣上回宫。”
  “是!”卫嶙应声,一列禁军整装待发。
  程峥被架在那里,御案挡住了他发软的双腿,他几乎要撑着桌子才能站稳。
  可他难得没有退!
  他知道退了这一次,往后便次次都要退了。
  从前有许敬卿和程慕宁站在他身后,如今他身后却空无一人,失控和失权的恐惧感已经淹没了程峥的胆怯,他稳住呼吸,说:“朕再问一次,裴邵,你可是要抗——”
  话未落地,程峥忽然一阵气短,刚抚上心口,喉间血腥味往上窜,紧接着竟呕出一口血来!
  “圣上!”
  诸臣大惊,郑昌上前搀扶。
  殿内立马乱了。
  ……
  太医在内殿诊脉,程慕宁独自站在廊道角落吹风。
  裴邵从里间出来,还没有走近程慕宁就听到他的佩刀响,侧首问:“如何了?”
  “气血攻心,太医正施针。”裴邵拿出她宽大衣袖里的手,“手凉,冷的?”
  眼下正是化雪的时节,但今日是个难得的晴天,程慕宁没说话,只摇了摇头。
  裴邵目光巡查了下四周,趁人不备,将程慕宁拦腰提到了拐角处,捂着她的手吹了几口热气。这个位置正对着御乾宫的西窗,太医和郑昌说话的声音还清晰可闻,裴邵嗓音也压得低,说:“不是冷的,那就是吓的。”
  程慕宁莞尔,用同样低的声量说:“是啊,他们人多势众,我不能害怕吗?”
  她的语气里带着玩笑的口吻,但裴邵却没有笑,他深深凝了程慕宁一眼。
  其实把沈文芥放出京的时候,这些结果都是程慕宁早就设想过的。清田不可能顺顺利利,陇州一定会出问题,她能够义无反顾,所赌的就是如今朝中愿意支持她的泰半大臣,赌的是程峥不敢动裴邵的心上人。
  但这其中有一项最令人为难的变数,就是裴邵。
  倒不是裴邵这个人,而是他背后的裴氏。
  裴邺抵京时的态度很明确,裴氏可以放任她大逆不道,却不可能与她“同流合污”,裴邵不能违背裴氏头顶的这个“忠”字,他必须当好天子的盾。
  他所作所为都必须有所估量,必须合情合理。
  这个分寸极难把控,至少他方才带兵闯进政事堂,就已经踩了红线了。
  裴邵松了松她的指骨,说:“你是怕我不来吗?”
  程慕宁屈了屈被他捏住的指节,看他灵活地摆弄自己的手指,说:“我只是在替你烦恼,明日御史台要是真弹劾你,程峥借题发挥怎么办?裴二公子,你要怎么跟家中交代呢?”
  <a href="https:///tags_nan/qingyouduzhong.html" title=""target="_blank">