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林潮生躺在床上,见陆云川进来立刻想撑着手臂坐起来,可动一下就觉得浑身难受,最后只好又躺了回去。
  从前看的小说里,主角生完孩子后总是累得沉沉睡了过去,但等林潮生自己生了一个才觉得不是这回事儿的。他如今虽觉得累,但大脑异常兴奋,压根睡不着觉。
  他反手握住陆云川的手,抬起头看他的脸:“哥,你看过咱家小崽儿了吗?”
  刚说完,林潮生就对上一双发红的眼睛,陆云川没有说话,只一对眸子红得透血,细看还能发现眼中密布的红血丝,已结成密密的网。
  他愣了愣,扯着陆云川的手想要凑近些看,好一会儿才磕巴着问道:“……你哭了?”
  陆云川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俯下身将林潮生整个人拥进怀中,动作不敢太重,也不愿意搂得太松,只两具身躯紧紧贴着,不留一丝缝隙。
  “辛苦了,潮生。”
  陆云川的声音异常沙哑,像是被粗糙的石砾打磨过,每说一个字都是一口铁锈气,仿佛喉间呛了血。
  林潮生与他四目相对,陆云川又不说话了,红着眼睛拿帕子去擦林潮生额上的汗水。
  这时候,那头的田岚抱着孩子过来了,将裹着襁褓的小婴儿放到林潮生身边,笑着说道:“赶紧瞧瞧你们这小哥儿吧?那鼻子眼睛生得多俊俏啊!”
  林潮生立刻俯下头去看床边的小娃娃,伸手想要触一触他的脸蛋儿,又怕自己的手太粗糙会弄疼他,于是悬在半空进退两难。
  好半天,他才干巴巴吐出一句:“是个活的。”
  一听这话,向来好脾气的田岚都忍不住瞪了他一眼,教训道:“你这孩子!说什么浑话呢!”
  林潮生也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心虚地咳了一声,但下一刻心里又莫名腾升出一股骄傲的情绪。
  他一手扯着陆云川,一手又去摸自己已经平坦下去的肚腹,震惊道:“妈呀,我真他爹厉害!我生了个人!”
  陆云川已经不是头一次听林潮生说这样的话了,如今再听到还是不禁发笑,又忍不住俯下身轻柔吻在林潮生的额头上,也说道:“是,你最厉害了。”
  倒是一旁的田岚惊了一跳,好一会儿才摇着头嘀咕:“……这孩子别是疯了。”
  他摇着头拉着叶子和白敛出了屋子,又见到坐在院子里的一众人,其中就有捋着胡子的陈老大夫。
  田岚想了想,还是说道:“孩子生了,是个小哥儿,父子平安。不过还是请大夫去诊诊脉,看看月子里有没有要调养的?”
  陈老大夫点点头,挎着药箱进了屋,白敛倒对此有兴趣,但若跟进去又怕人误会自己偷医,踌躇两圈还是顿住了脚步。
  陈老大夫不计较这些,直接招手喊了白敛,请他帮自己磨墨写方子。
  他进去给林潮生诊了脉,又捋着胡子细细说道:“还算不错,不过月子里还是要照顾好,少思少忧,不要见风,饮食上也清淡些。”
  “我开一剂五物汤,一日喝上三回,喝到身下干净就可以停了。再开一副药用来沐足,睡前煮水泡脚,烫得热乎乎的才好睡觉。平常还能喝些姜糖水,也别喝太多,月子里吃甜太多也不成。这月子里若有什么哪处痛了,或是身上发麻发酸、冒冷汗的,总之有哪里不舒服的就尽快到医馆来找我。”
  他一边说,一边提了笔开始写药方,所有注意事项都交代清楚才出门离开,走前还去瞧了一眼正吐口水泡泡的小娃娃。
  老人家都爱小孩儿,瞧这小娃和他曾孙儿一般大小,更是喜得眉开眼笑。
  老大夫又捋着胡子好奇问:“可取了名字?”
  林潮生随着他的视线看了一眼孩子,低声答道:“大名还没取,先取了个小名,叫‘穗穗’。”
  这小名是早些时候林潮生和陆云川定下的,如今已经到了秋收季节,孩子就出生在一片稻香中。夫夫二人那日在田间散步,瞧着那饱满的金灿灿的稻穗儿给孩子定下了小名。
  陈老大夫满意地点头,也跟着念了一遍这名字,最后又说:“‘风禾尽起,盈车嘉穗1’,好名字好名字,正是应了景!”
  陈老大夫闲说了几句,随后出了屋,陆云川低下身对着林潮生安抚了两句,也跟着走了出去。
  他先请了田岚进屋照看着,随后去主屋里取了银钱,给陈老大夫结诊金和出诊费,又给兰草递了辛苦费。
  末了又喊道:“大林还赶骡车将陈大夫送回去,路上小心些,小林提着灯送兰草夫郎回家。今日就麻烦二位跑这一趟了!”
  陈老大夫话不多,只提了药箱在林平仲的搀扶下上了骡车,晃着回了镇上。
  兰草则抱着怀里沉甸甸的一吊钱笑得见眉不见眼,他是经验老道的接生郎了,临近几个村儿常请他去接生,能得个一钱二钱的辛苦费都算人家大方了,这还是头一回得了整整一吊钱,重得他抱都抱不动,还得借个背篓背着走。
  走前,他把陆云川、林潮生、小穗穗一家三个从头到脚好好夸了一通,最后才喜滋滋离开了。
  人都走后,陆云川才又立刻转身返回房间,正好看见屋里的林潮生坐了起来,田岚伸着手教他该如何抱孩子。
  他的夫郎微微垂着头,脸上挂着隐隐的笑意,唇角稍勾起,眼睛里仿佛有春雪化开,和流光融在一起,是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温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