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只是当舞伴 03
  后来吹管组练定在週四晚上,林乘道也排除万难参与,古媺霓当然也跟着参与,不过让林乘道比较惊讶的是,张祈丰也淡出社团了,听说新任社长刘盈萱曾经想找他当服务,但他并没有答应,新学年就没再看过他出现在社团教室。
  林乘道跟古媺霓开玩笑说:「是不是对你死心啦?你这个红顏祸水,害人家大三就淡出社团了。」
  古媺霓冷冷地说:「大三就淡出社团的人多了去了,跟我有什么关係啊?」不过刘盈萱被张祈丰拒绝后,就跑来问古媺霓要不要当服务,而古媺霓答应了。
  李聿瑋仍然是那个宛如住在国乐社社团教室的妖怪,已经硕二的他,一点都没有准备要毕业的样子,无论古媺霓什么时候去社团教室,总能看他在里面演奏着什么乐器,以他的情况来看,与其说是练习,还不如说是在玩。
  时序进入10月,古媺霓兴致勃勃地想帮林乘道庆生,但林乘道本人却不怎么重视,去年也是这种情况,最后一忙就错过了日期,今年古媺霓不打算再这么错过了。
  古媺霓问林乘道想去哪里玩,林乘道也说不上一个确切的地点,两个人都宅,放假只想窝在租屋处,追剧耍废,滚滚床单,学生情侣的快乐,就是这么平平无奇且枯燥。
  最终,林乘道挤出两个候选地点:「国美馆或高美湿地吧,你想去哪里?」
  古媺霓失笑:「先生,不是帮你庆生吗?你问我想去哪里?」
  林乘道说:「总是要选个两个人都想去的地方嘛,上次帮你过生日的时候你也有问我吧?」古媺霓想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自己任性地拉着林乘道到处乱跑,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最后古媺霓选了国美馆,说是不想去晒太阳,而且参观完国美馆还可以在附近找间餐厅吃饭,一举两得。
  出游当天早上,古媺霓在厕所待了很久,林乘道敲敲门问她:「怎么了?身体不舒服吗?」平时古媺霓吃早餐一向很迅速,但今天捏着吐司麵包玩,吃不到一片就不吃了,脸色也比平时苍白一些,林乘道推门进去,古媺霓撑着头坐在马桶上,像是在发呆的样子,林乘道摸摸她的脸,心里数了数日子,也不是好朋友来的日子,不知道她怎么了。
  古媺霓把头靠在林乘道肚子上,林乘道摸摸她的头说:「不然下礼拜再去,我不在乎差几天啦。」
  古媺霓说:「人家餐厅都预约好了,下礼拜再去,不一定预约得到,只是闷闷的,有点想吐而已,还好。」
  林乘道一再劝说,古媺霓还是坚持要去,林乘道看了一眼马桶,没拉肚子,心想也许只是肠胃不适,于是两人换了衣服出门,古媺霓拿出机车钥匙时,林乘道试探性问她:「今天我骑车吧?」古媺霓勉强笑笑把钥匙给了林乘道,看来的确是不舒服。
  车才骑进台中市没多远,古媺霓拍拍林乘道说:「停一下,我想吐……」
  林乘道急忙在路边停下,古媺霓摊在机车上,林乘道直接揹着她走进路边的店家借厕所,古媺霓摀着嘴巴,怕自己坚持不到厕所就吐出来了,两人进到厕所里,林乘道把古媺霓放下来,但她已经没办法好好站着,眼看就要一屁股坐到地板上,林乘道拦腰抱住她,但他也不是孔武有力那种男生,实在承受不住她的重量,两人还是往地板跌下去,眼看古媺霓特别为今天穿的裙子要弄脏了,林乘道果断单膝跪下,让古媺霓坐在自己大腿上,古媺霓勉强撑在马桶坐垫上,把早上吃的东西全吐在马桶里。
  林乘道轻轻帮她拍背,古媺霓胃里的东西吐完后,还乾呕了一阵,才停下来,林乘道艰难地从身上掏出一包面纸递给古媺霓:「好点了吗?」古媺霓擦擦嘴,只是摇头,说不出话来,缓了好一阵子,才跟林乘道说:「扶我……」林乘道双臂穿过她的腋下,试图一起站起来,但让古媺霓坐着的腿麻了,两个人靠在厕所墙壁上才勉强站直,说有多狼狈就有多狼狈。
  林乘道好不容易扶着古媺霓到洗手台前洗脸漱口,帮她把脸擦乾净,又问了她一次:「有好点了吗?」古媺霓摇摇头:「还是想吐,但是没东西吐了……」
  林乘道扶着她出去,还不忘跟店家道谢,走到机车旁边才发现刚刚匆忙之间连钥匙都没拔,还好车没被有心人骑走。
  林乘道连问也没问就直接折返,回到彰化师范大学附近的诊所就医,一路上他都在注意后坐的古媺霓,但她趴在他背上,双手紧抱,不见异状。直到他们坐在诊所里候诊时,古媺霓才像是认出身在何处似的,问林乘道:「不去了?」林乘道捧着古媺霓苍白的脸说:「小姐,你都吐成那样了还想去哪里?看完医生回家去休息。」
  据医生诊断是急性肠胃炎,但林乘道这两天都跟她吃的一样,也没有任何不适,医生说明急性肠胃炎有很多种原因,不一定跟食物有关。医生交代先让肠胃净空,明天如果出现飢饿感再开始进食,前两天只能吃白粥或白吐司,待症状痊癒后才能正常进食,一週内不能吃油腻、重口味、辣的食物。
  回到林乘道租屋处,已经过了中午,林乘道自嘲:「骑机车兜风半天,算是帮我庆生了吧?」
  躺在床上的古媺霓伸手帮林乘道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脏污,但没拍掉,林乘道退开说:「别摸,是借厕所时地板上的脏水沾到的。」说着拿酒精喷了古媺霓的手消毒,又把牛仔裤换掉。
  林乘道开玩笑说:「下次别帮我庆生了,去年说了一个月,结果一忙就给忘了;今年去是去了,结果骑一趟车去台中,就跟人借了个厕所就回来了,你还得饿个两天,真是不划算。」
  古媺霓吐完之后,似乎有比较舒服,躺在床上精神比早上好一些,听林乘道自嘲,有点不开心:「说得好像是我特地挑今天生病一样,坏心!」
  林乘道坐在床边,摸摸古媺霓的脸颊说:「没怪你,怎么会怪你呢?霓霓生病好可怜,把拔亲一下。」林乘道在古媺霓额头上亲了一下,就像爸爸哄女儿睡觉一样,古媺霓吃吃傻笑,看起来就像个小女孩。
  林乘道起身说:「你先睡一下,我去吃个饭再回来。」林乘道出门后,古媺霓才伸手摸了摸额头,记忆中自家爸爸从不曾这么温柔地哄自己睡觉,看来自己的女儿运气比自己好。「想什么呢?什么我女儿,谁女儿啊……」古媺霓脸上一红,害羞地躲到棉被里去了。
  这学年要比赛的曲子,照理说已经不是林乘道等大四生可以去干预的,但在吴旭祥的推波助澜下,指定曲从〈四季春〉、〈剽牛祭〉、〈沙漠巡行曲〉中,选了相较比较简单的〈沙漠巡行曲〉。至于自选曲,据说是从一些曲子讨论后,先选出〈童年的回忆〉、〈丰年祭〉、〈夏〉作为备案,再进行投票,林乘道没有参与投票,古媺霓有回来问林乘道选哪一首比较好,林乘道说:「〈夏〉是谁提的啊?这首难度有点高耶,该不会是吴旭祥最后一年要玩个大的吧?」
  古媺霓说:「我哪知道?反正我都没练过嘛,啊,〈童年的回忆〉前年是不是练过了,毕演会有演奏过。」
  林乘道说:「选〈夏〉也可以,但你们就辛苦了,我倒是没差,今年采耘会参赛,幼倩很难说……等曲目出来后我再问她们好了。你要不要去问问看张祈丰要不要回来比赛啊?」
  古媺霓翻了个白眼:「为什么要我去问啊?」
  林乘道理所当然说:「你们同一届啊,你不去问谁去问?」
  古媺霓说:「社长会去问,跟我没关係。」
  林乘道趁着下课空档问李幼倩说:「下学期比赛,你有打算回来帮忙吗?」
  李幼倩果断拒绝:「大学生活有三年在国乐社,已经很够了,今年就不去了。」
  林乘道有些惊讶:「我以为你会在国乐社待到毕业耶,没想到你大四就淡出社团了。」
  李幼倩说:「也不是淡出吧,毕演会我还是会参与的,我跟采耘约好了吹一首合奏,大团曲能上几首就上几首,至于比赛就放过我吧,我还要准备教师检定。」
  林乘道说:「人各有志,也不能勉强啦,等你毕演会之前来练习。」
  最后自选曲还是选了〈夏〉,林乘道可以理解吴旭祥还想拚最后一次的心态,但他有一点担心各声部的实力,是否能够匹配,对于林乘道而言,参加全国学生音乐比赛的目的,已经不是单纯的得奖了,只要能跟志同道合的伙伴们,合奏两首曲子,一起参与比赛,就已经达到目标了,名次只是附加价值罢了,也许有人觉得名次才是最重要的,但林乘道不这么想,只要能完成两首只有这群人能完成的乐曲,其实就足够了,这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事情。
  每年国乐社的成员都在改变,有学长姐毕业,有学弟妹加入,很快就要轮到自己毕业了,这些人,这些事,都将湮没于歷史的长河中,那怕只是沧海一粟,对林乘道而言,这些终将逝去的岁月,只能保留在记忆里的怀念,当自己再度回想起来,还能清楚地记得演奏时的每张脸,每个音吗?参与其中本身就是意义,如果不是这样,人生还有什么意义?
  林乘道想着想着,已经来到白沙国乐社,开门走进社团教室,只见古媺霓坐在扬琴前面,叮叮咚咚地演奏着乐段,当年那个连音都找不到的女孩,如今已经能够流畅地演奏乐曲,林乘道觉得好像所有人都在前进,只有自己被留在原地,古媺霓敲到一个段落后,转头望向门口,发现林乘道站在那里,跳起来靠近说:「怎么傻站在这里?被我的美貌迷惑住了吗?」
  林乘道笑着说:「只是突然觉得你长大了,有点感慨。」
  古媺霓不以为然:「什么意思?好像我以前都很幼稚一样?」
  林乘道突然搂住古媺霓的腰:「总觉得你有一天会飞到比我更高的地方,然后就一去不復返了,有点害怕。」
  古媺霓笑着说:「那我岂不是要怕死了,你一直都飞在比我更高的地方,什么时候回头看我一眼?」
  林乘道心想:「原来霓霓是这样看我的呀?原来我们都会害怕失去对方啊?」心中反而释怀,笑着说:「我现在不就回头看你了吗?还说没有呢!」两人紧紧相拥,就像一开始交往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