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病了
  白清漪惊喜地抬头,眼中的厌恶扫去,「墨寒师兄!你怎么在这里,我…我想要购买这片地的稻穀收成权。」
  緋緹歪头问,「你买下稻穀收成权是为了什么呢?你在静心派也不愁吃穿。」
  「我不是买给自己的,就是……」白清漪一愣,她并不想要告诉墨寒师兄家中的状况。
  白清漪苦思几秒,突然像是想到什么一样,双手一拍。
  「就是阿,我昨天在繁荣的青萝城镇上过了一个晚上,住在上好的酒馆,吃高档的美食。而今日前来青萝城郊区,看到了许多穷苦人家,这对比鲜明的让我心痛。我总觉得,」白清漪拍了拍胸脯,「我们身为修行之人,如果有能力的话,应该解救任何陷于苦难的苍生。所以我想说用这些钱,将几年份的稻穀买下来,再发送给那些有需要的人们。」
  「清漪师妹真是善良。那你有想好该如何分配吗?或是几个月后,当稻子收成时,你该怎么取得这些稻穀呢?」緋緹扬起若有所思的笑容,望向那么农民,「因为,这片田地大部分的稻穀,应该是要上缴给地主的啊?清漪师妹有想好该如何跟地主大人讨要你的那一份吗?」
  白清漪瞪大双眼,接着愤怒的瞪向那些农民,「原来你们是想要骗我?」
  他们哈哈大笑,刚刚尊敬的语调一扫而空,「小姑娘,我们怎么是骗你呢?我们这是在帮你呢!」
  「你买了这些一年份的稻穀,那下一年呢?下下一年呢?那些免费收到米粮的人真的会感激你吗?还是会怨恨你没有不间段地提供帮助呢?」年长的农民扬眉,用长辈的姿态说,「所以我们直接让这件事不要开始。你这个有钱的小姑娘可以感受到帮助人的快乐感,我们也帮你免去麻烦,岂不是一举两得。」
  白清漪愤慨地叫道,「我拿我的钱来做什么,又关你们什么事呢?」他们以为她是善心无限地要把稻穀给不认识的人?她要给母亲,而她也知道母亲不可能这么对她。她为什么要跟他们说明这些事情呢?
  「姑娘不是想要帮助人吗?你把钱给我们,也算是帮助了我们穷苦农民。」年长男人语调悲催,双手一摊,「我们九五成的稻穀都上缴给地主了,只剩下一点自给自足。看看这么点田地要供给我们十口人一整年份的食粮,也是不太够。不如就真的照我们刚刚所说的,这剩下的田地,一百两银子卖你一年份的收成权。」
  她不想要白白给了这些人好处。她其实可以直接把钱送给母亲,但她总觉得直接把钱给母亲很不安全,任何人都可以堂皇入室洗劫钱财。更何况,她毫无理由地离开了这么多年,突然出现塞钱感觉非常地羞辱人。
  不过给稻穀,又要怎么确定他们会真的给呢?她到时候又不在这边。
  但是就像他们所说的,一年后,母亲怎么办呢?还是她应该直接买个十年收成权?但是十年这么长,谁知道会不会哪一年天灾人祸,田地直接没了。
  较年轻的农民说,「姑娘,看你年纪跟我的女儿差不多,我好心劝你一句,你还是把钱留着做点更有用的事情吧!别自找麻烦了。」
  这一丝的善意,让白清漪本就混乱的思绪更加不受控制。他们其实说的没有错,人们做出善事,即使不求回报,也不愿意惹上麻烦。但是就是因为人们抱持着这种心态,她的家才会沦落到那时的地步。更何况他们自己也自顾不暇,又怎么会愿意帮助他们呢?
  她现在想要用自己的力量帮助母亲,但是发现自己即使有钱却也什么都做不到。
  泪水在眼眶打转,即将溃堤。「我…我再想想。」白清漪摀着脸,说完之后拔腿就跑。緋緹跟农民们点头示意后,跟着白清漪离去。
  她的脚步在一间看起来非常破败的小平房前停了下来。房子破旧不堪,墙壁斑驳脱落,窗户上甚至还有破洞。然而,与一切呈现强烈对比的是从房中传来阵阵的食物香味。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
  她从窗户的破洞悄悄望进去,心中一阵翻腾,她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坚信她的离开可以减轻母亲的负担。以母亲的手艺,是可以将那些衣物卖到不错的价钱,应该是足以支撑她一个人生活。这样母亲也不用为了她而去依附于那个烂人。
  但她总会想,母亲会不会过于思念她而食不下嚥,反而使身体状况每况愈下。那这样她的离去是否真的有意义?她是不是当时不该一怒之下离开,如果她留下来,学习母亲的手艺,两个人一起支撑这个家庭,互相扶持,是不是更好呢?
  白清漪想过很多,但唯独没有预料到眼前的场景。
  那个在她记忆中面目可憎的男人此刻竟深情款款地望着母亲,他从后面轻拥正在煮饭的母亲,而母亲也微笑轻抚环绕自己的手。
  母亲的脸庞有了岁月的痕跡,但同时縈绕着幸福的光芒。
  白清漪刚刚忍住的眼泪哗啦啦涌出。她应该要帮母亲感到开心的,她担心的一切没有发生,而母亲也过得很好。但她觉得心中被陌生的寒意包裹。
  白清漪魂不守舍地移动到了一棵大树下,面上的眼泪在凉风吹抚下已乾透。她不能理解为什么母亲会愿意跟一个强暴她的男人生活?是因为她吗?是因为她的离去让太过孤单的母亲将这个恶魔误认为光芒?
  还是事实上,有没有她都没有影响。
  她无法忍受这种想法。她一直相信她的离开是为了母亲的幸福,为了减轻母亲的负担。可如今看到的情景却像是一记重拳,狠狠击碎了她的信念。她心中的痛苦与无助交织成一片,让她难以呼吸。
  她突然想到刚刚与农民们的对话,那些狡诈的笑容和冷酷的话语再次浮现在脑海中。她想要帮助母亲,但即使有钱,她依然无法改变现实。她感觉自己像是一隻被困在网中的小鸟,无论怎么挣扎,都无法逃脱命运的束缚。
  「为什么?」她心中不断重复这个问题,「为什么我无法改变任何事?为什么母亲会选择这样的生活?我到底做错了什么?」
  她想起那个男人深情的目光,想起母亲的笑容,那一幕幕在她眼前不停重现,像是一场永无止境的噩梦。她的心被撕裂成无数碎片,痛苦像洪水般席捲而来,将她淹没。
  白清漪靠在大树下,泪水再次无声地滑落。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一切。她只感觉到无尽的孤独和绝望,彷彿整个世界都在与她作对。她现在只想拿起刀,将那个男人捅死。
  「我应该要做些什么?」她低声自语,声音颤抖。「我觉得这个世界病了……还是事实上,是我病了。」
  她的内心充满了挣扎和矛盾,想要逃离这个令人窒息的现实,但又无法放下对母亲的牵掛。她不知道自己能否承受这样的痛苦,也不知道未来的路该怎么走。
  緋緹在白清漪身旁坐下。白清漪沙哑的嗓音低低传来,「墨寒师兄,我看起来很愚蠢吧?」
  「不愚蠢。」緋緹轻声说,「我只看到一个努力改变的女孩。」
  「但是清漪师妹,人类最大的敌人是自己的情绪。你身为一个修行者,切勿让情绪掌控自己的思绪。」
  白清漪崩溃,「你讲得这么容易!但我什么都没了,有点情绪又怎么了呢?你理解我经歷了什么吗?你什么都不知道才可以讲得如此云淡风轻,你这个虚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