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呲——”
  窗户胶条被挤压发出尖锐声音。
  傅勋觉得声音太大,低头去看乔谅。
  乔谅没醒。
  他睡姿很端正,平躺,两手放在腹前,简直像怀疑有人会大半夜来偷拍他一样装得毫无破绽。
  傅勋视线如同滚烫的石头,很快又沉默地滚到一边。
  紧跟着拉上窗帘,室内一片漆黑。
  黑暗里,傅勋的身形高大得像是什么猛兽。宽阔的肩膀和结实的手臂线条充满张力,甚至让他看起来有些危险。
  他静静看乔谅两秒。
  真可恨。
  为什么这样的人,长着这样一张脸。
  老实人伸出手,把乔谅的被角掖了下。
  室内漆黑,在乔谅脸颊流淌的月光被高大的阴影扭曲覆盖。
  乔谅的睡眠不算好,有时候会喝酒助眠。
  做了这么久的队友,傅勋给他洗过衣服,掖过被角,送过咖啡牛奶,很清楚他现在昏沉的程度。
  不会醒的。
  他蹲在床边,紧紧看乔谅,心底的情绪黏腻疯涨。
  乔谅。
  他缓慢地压着舌尖念这两个字。
  青年带疤的浓眉压着眼,偏褐灰的眼珠沉寂。
  他对乔谅告过白,就在之前某一站巡演结束后,他的生日。
  他被双子的拼酒游戏折腾得苦不堪言,逃到外面躲避,昏沉中看到乔谅一个人靠在窗台。
  乔谅真的是很糟糕的人。可他那时候看起来太孤独了,傅勋走过去,只是想陪陪他,但渐渐被酒后某种糊涂冲昏头,对乔谅说了好多他都记不清的话。
  理所当然地被拒绝。
  青年懒懒靠在窗台,苍瘦手指夹着没有点燃的烟,清冽乌亮目光从上到下,一寸寸地,毫无情绪地,把他打量了个透。
  “你?”
  像刀子把他剜了一遍。几乎火辣生疼得刮下一层肉来。
  傅勋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赤裸裸的痛意。
  乔谅是真的看不起他们。
  那种高傲裹满冷冰冰的欲望,像贪念很重的阴毒蝮蛇,像覆着美人皮的蛇蝎恶鬼,一转头又很要脸面似的装得清冷矜持、人模狗样。
  他的话,他的感情,包括他的承诺,对乔谅来说不值一提、毫无价值。
  因为很廉价。
  也很没用。
  无法转化为金钱、利益、名望。
  所以,像垃圾一样。
  很可恨是不是。
  但最可恨的是乔谅看不起他们,却又从未真的做过什么恶毒坏事,想要揭穿他,悲哀地发现想到的都是优点。坚定顽强执念疯狂,较劲的要强,最多也就是把人当狗耍。
  恨都恨不明白,才最让人怨恨。
  于是,看着乔谅装出来的高岭之花模样,就会无法平静。想用力地撕扯冲撞,让他暴露一点别的情绪。
  厌烦,不耐,嫌恶,怎样都好……不要毫无情绪,不要毫无在意。
  好心安理得地让怨念持续,仿佛唯有这才是唯一的联系。
  晚风拍打窗户,发出刺耳尖啸。
  傅勋回过神的时候头脑发热,喉咙干涸。感到异样的温热,低头就看到自己手心攥着乔谅一缕头发。
  指背蹭过青年流畅的下颌线,轻抵着他柔软的嘴唇,指腹有些潮湿。
  乔谅睡得安稳,凌厉眉峰失去某种咄咄逼人裹着冷意的攻击性。
  竟然显得。
  安静。
  傅勋瞳孔一暗,手像灌了铅,一动不动,眼睁睁看着指腹压得乔谅嘴唇下陷。
  心跳一声重过一声。
  傅勋口干舌燥,嘴唇一张,听到自己干涩的声音,“……乔谅。”
  ……
  乔谅陷入昏沉奇怪的梦,像发了一场高烧,最后在一片吵死人的喧闹中醒来。
  他喝的酒不多,勉强能清醒,只是仍很费力。昏头涨脑,视网膜一片模糊的白,缓许久才找回思路。
  但凡再喝多一点,今晚他就会直接昏死到天亮。
  胸口凉津津的,像被狗舔过,好恶心。
  他低头看了一眼,眉峰蹙起,再往外看。
  窗户大开,上面有一道乌黑的脚印,风吹动窗帘猎猎作响。室内双胞胎一黑一白,像是阴间恶鬼索命。
  哥哥应湛两肘交叉,把傅勋的脑袋锁在手臂间。
  弟弟应灏蹲在他面前,手里提着一只棒球棍,扛在肩膀。白发在黑暗中有些显眼。
  “打死他判几年。”应灏好奇问。
  “不知道。”应湛面无表情地锁喉,“弟弟,动手吧。以后我会带着你这份一起活下去。”
  乔谅没搞懂情况,但向来也懒得搞懂。
  眼看着应灏站起身提着棍子就要动手,他撑着床坐起身,“应灏。”
  应灏一愣,转头,手里的棒球棍哐当砸在地上。
  他无声地把浴袍松了松,露出沟壑分明的腹肌,并且吸了腹,偏过头四十五度角露出侧脸。
  应湛无神的眼睛睁大,气得快死。黑眸阴郁地垂着,咬牙切齿道,“……贱货!我现在就想杀了你。”
  应灏蹙眉,幽幽道,“你在说什么,听不懂,好粗鲁。”
  这群废狗怎么打架的,乔谅向来不管。
  他是什么人,他需要理会这些俗人的吵架,然后劝和,再调理吗?他的时间应该浪费在这上面吗?
  乔谅只觉得烦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