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3章
  时念念不是一次两次和他提起想要重新去学校的事情,也好几次因为这件事单方面和他置气,那时候他只想牢牢的抓在手里不想放手,更不喜欢别人看向她的目光,总觉得在给她搭建的王国里俯首称臣对她千般好万般好便足够了。
  陆笙想起小时候,他初到陆家庄园,因为不熟悉而闯进了走廊尽头的屋子,是一间空屋子,空旷的房屋内只有墙壁正中间挂着一张巨大的相框,而木质相框里则是他母亲苏皖的照片。
  他记忆里的母亲很少笑,岁月在那张格外漂亮的脸上很是怜惜,却像一个空洞的被折去翅膀的精灵,日复一日拘束在不属于她的别墅里,只剩下一个没有感情的空壳。
  而那张照片,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照片上的苏皖看着似乎二十出头的年纪,穿着簇满了羽毛的白色芭蕾舞裙,她正侧着脸和别人说话,凸起的蝴蝶骨好似真的要在那纤细的后背长出一对翅膀似的,秀发高高挽起,她的背挺得笔直,脖颈修长如玉,一双找不出一丝缺点的腿,就那么站着,像一只高贵的白天鹅。
  她说话时正在弯唇笑,唇边饱满的梨涡,一双眼双眼皮宽而深,眼尾微微上翘,瞳色浅的像上好的琥珀,她笑的明艳又温柔,眼神干净又细致,漂亮的连手里抱着的那束开得正艳的玫瑰花都黯然失色。
  尤其是那双纯而媚的桃花眼,她笑得那般开怀,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停留在她身上,眼里是陆笙从未见过的明亮的光,和她现在安静的样子,截然不同甚至的两个完全相反的对立面。
  当初京城名动一时的芭蕾舞舞者,有着似锦的前途,国外不少知名剧院纷纷递来橄榄枝,盛情邀请苏小姐前去表演,那样高贵出众又引人注目的白天鹅,最终却折在了陆则钏手里,连她的舞蹈梦想也彻底陨落了。
  天鹅公主再也舒展不开她的羽翼,变成了被永远禁锢在高楼里的金丝雀。
  这些话,小时候的陆笙不知道从那些偷偷八卦的佣人嘴里面听了多少遍,后来他偶尔会去想,陆则钏爱不爱苏皖。
  他是爱的,可他又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他的爱太沉重,像蛛丝牢牢,压得人喘不过气,苏皖本应该可以站在更宽广更明亮的舞台上,却因为陆则钏病态的偏执和占有,束缚在那不透光的牢笼里,最后连眼里的光都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消耗殆尽了。
  那,时念念呢。
  他看过小姑娘的设计手稿,每一张纸都和她的人一般灵气又漂亮。
  京美是最好的美院,再加上服装设计是京美最出名的骨干专业之一,虽说陆笙捐了不少钱,但单单靠走后门还是无法做到半路塞一个人进去,设计学院的院长又是京美的校长,老爷子经验丰富,出席过各种国际比赛,国内外口碑出众,名声响亮,受人尊敬,再加上,他在上流圈子里更站得住脚步,这种人并不好说话,直到陆笙拿出了时念念所有的图稿和作品。
  时念念的每一个设计稿,每一个她随手练笔的草稿,都被陆笙妥善收藏,贯上她名字的东西他向来很用心,男人把一沓作品递到办公桌前,他现在还记得年纪半百的教授仔仔细细观摩了半晌,他眉梢眼角的赞赏都遮掩不住,称赞了句:“这姑娘很有灵气。”
  思绪回笼,简单几句话,陆笙却觉得似乎用了全部的力气,那些阴郁和疲惫涌上心头和眼尾,像张牙舞爪的乖张的困兽,他垂眼视线向下盯着地板上被光照的反光的一点,好看的唇弯了下:“念念,”男人声音低且轻哑,温柔着嗓音轻轻的喟叹,“你应该站在更远更大的舞台。”
  就像他母亲苏皖一样。
  时念念的事陆笙都安排妥当,他缓了口气,终于提起了自己,哑声道:“我会去……看医生。”
  几个字他说的格外缓慢,像是用尽了所有的勇气和力量,感受着怀里微弱的但又不可忽略的温度,滞留在他心口唯一的温度,那撕裂开的沟壑开始灌着冰冷的风,他微垂下眼,声音悲怆而乞求。
  “你再等等我,别躲开我,也别……丢下我……”
  “等我好了,我再去接你,如果你不愿意回来……”
  其实陆笙也不确定他能不能好,可他不知道怎么去改,没有人教给他,他唯一可以想到的方法,只是去看医生。
  男人觉得这会的自己像一个什么都不懂又幼稚的毛头小子,笨拙又小心翼翼的抱着她,最后几个字他几乎要说不下去,像是从干涩的嗓子里艰难的扯出来,又像是一个人不知所措的胡言乱语,晦涩暗哑的嗓音如同环在腰间的手臂般隐隐发颤,那尾音才出口,又轻浅的被风吹散了。
  如果他一直不好,如果时念念不愿意回来,如果她的身体还是那么差……陆笙想了半晌,还是想不出所以然来。
  他心脏沉重的好像再也跳不起来,全身都仿佛锥满了尖刀似的锥子,连呼吸都疼,像是冰锥子随着此起彼伏的呼吸间被刻进了肺里,扎的鲜血淋漓,那困兽肆无忌惮的汲取着他身上的每一滴血液,疼的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怀里的女孩安静的像空气,可陆笙明显的感觉到她脸枕着的那处衣襟一片濡湿,烫的如同他心里烧过的那场燎原大火般灼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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