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0章
  光渡在心中默算,从他所知道的、李元阙所停留的上一个位置,到中心府,如果按照李元阙明面上的速度,至少还要慢慢悠悠走上大半个月。
  可这才过去几天,他就见到了活生生的李元阙。
  他应该是不眠不休的赶了差不多五天的路,才能以这么快的速度出现在中兴府,再出现在他的床上。
  怪不得会如此疲惫,对刚刚身边的声音都毫无回应,连光渡都差点没能叫醒他。
  ……但怎么说都不太对。
  以佞臣光渡与李元阙的关系,李元阙怎么也不该跑到他这样一位“见利行事”的卑鄙合作者的床上,睡得如此安心踏实,天地不知。
  光渡怀疑道:“什么事让王爷如此着急,竟不惜一路风餐露宿、日夜兼程地赶过来?”
  李元阙立刻道:“我是洗过、换过干净衣裳后,才来到你这里来的。”
  “不是嫌弃。”
  光渡几乎要深深叹气了,“王爷王孙贵胄,我也不敢嫌弃,这段时间朝上发生的事,我叫人将密报送至西北塘口的周记酒铺,已交给了王爷的手下,不知王爷还有什么事,要当面与我问询?”
  “就是收到了,才亲自跑过来问你。”李元阙醒来不久,声音还有些哑,“皇帝要赐我入朝不趋,赞拜不名,剑履上殿之权……这是你的提议?你想干吗?把我架到火上烤吗?”
  他虽然这样问话,语气里却听不出慌乱和愤怒,只像一个刚睡醒的人,在温和的抱怨,没有一点紧迫和压力。
  但意思却是质疑,这符合他们现在的关系。
  光渡刚想开口,又警觉地止住。
  因为就在这个时候,光渡和李元阙两人,都听到了门外那放得很轻的脚步声。
  李元阙制止了他并不想说的话。
  只是两个月的修养,对于光渡的身体来说,显然是还远远不够。
  李元阙收回了手。
  这一次,光渡回得更快,“杀了无用,总会有别人来,而门外这几个我有办法处理,只是不到时机……他走了。”
  而下一刻,微凉的指尖,便落在他的手心。
  其实光渡未必不知道,以皇帝对李元阙的惧怕,即使是李元阙独身进攻,皇帝也不一定敢真刀真枪地动手。
  过了好一会,他才反抓过光渡的手,在光渡的掌心,效仿他刚刚的模样写道:“你如今的处境,已这样不易?”
  果然,光渡即使听出李元阙的试探,也只是滴水不漏地回道:“确实有曾听说过,王爷因此在民间、世族间名声大震,还未恭喜过王爷。”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李元阙身份贵重,不立于危墙之下,不自蹈险地,才是自珍之举。
  可是光渡却抓过他那只手。
  于是两人默契的不再交谈,光渡从另一边翻身上了床,弄出一些被褥翻动的响动,自己又躺了进去,这样不致屋外的暗卫起疑。
  手脚稍微碰一动,一动就会碰到另外一具身体,接触另一种与自己全然不同的温度。
  这确实是最好的办法。
  那些需要拿下的人,再给他一些时间……即使李元阙不来中兴府,他自己一个人,总是等得到机会。
  李元阙借着隐隐透入的月光,看着光渡那黑暗中模糊的轮廓,他的目光追随描摹着光渡长发落在被面的阴影,闻着他身上揉杂了药香的冷香。
  或许是因为李元阙动作太柔太缓,让他的掌心隐隐发痒,也或许是因为李元阙体温太高,让他的手心出了一层微微的薄汗。
  光渡立即写道:“王爷三思,此行过于危险,没有必要。”
  手却牵绊在一起,在彼此的掌心上,轻轻写着无声的话语。
  李元阙深深呼吸几次,忍住拉过这个人的冲动,还是顺从光渡指尖的力度,摊开了自己那只握拳的掌心。
  光渡不愿多谈,很快回答:“我在朝上呼风唤雨,何来不易?”
  他又想得到了那时在黑山,见到光渡委顿在地的模样……
  李元阙从怔忪中回神,感受光渡写在他手心上的字,“人还没走,再等等。”
  他如触碰烫水,整条手臂立刻收回,连手指也蜷缩起来,对抗自己本能的回应……
  “把该见的人见了,把该谈的事谈了。”
  光渡掰过李元阙的手,写道:“之前,王爷承诺的……”
  光渡沉默了很久。
  这一刻,李元阙本能地抓紧光渡的手,可是不过短短片刻,在光渡起疑之前,他复又放开。
  李元阙闭上眼,吐出一口酸楚滚烫的气息。
  明明这般危险,光渡却矛盾的……感到由衷的安宁。
  “总要亲自来一趟中兴府,若是连露面都不敢,如何让那些追随投奔于我的人信服?又如何让摇摆的人定心?”
  一字一画,苍劲有力。
  就连在他掌心写的字,都是愈发炽热的。
  “我该来一趟中兴府。”李元阙写道,“我这位堂皇兄不会当着天下人的面动手,他不敢。”
  并不是单纯的触碰,而是横竖撇捺,如冰泉水的冷,若即若离。
  李元阙继续写道,“门外看着你的人,可需要我帮你解决?”
  李元阙不紧不慢地在他的手心上划着字,光渡用心记着每一个笔画。
  中兴府如今局势愈发诡谲,光渡从不敢安稳睡着,即使这是他住的地方,关上门后,他依然不敢有一刻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