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乌恩其一点头:“你继续。”
  裴峋坐在庙外的石阶上:“所以我感觉这个传说不完整,神女是怎么处置背叛她的恋人的,又是因为什么被镇压?不应当是您说的那么简单。”
  “你猜的不错,我说的确实不是最初的传说,”乌恩其开始拧发梢上的水,“这世上不识字的人是多数,一个故事被刻意改动过,自然是有目地在。”
  “愿闻其详。”
  乌恩其说:“这故事最初呢,也的确是神女遭了背叛。她的恋人不过一介凡人,因得神女垂青,才有了漫长的寿命和大量财富。他爱上了一位人类公主,便想挖出神女的心来,好让人类公主吃下去得到长生。
  可公主害怕他的做法,怕有朝一日自己失去了那人的爱,心也要被挖出来,就把此事告诉了神女。
  神女自然愤怒无比,要杀了背叛之人。可恋人用多年来的感情求饶,只求神女留他一命。神女一时心软,便饶他一死,只是把他阉了,又夺了他的长生。
  结果呢,这人好像忘记了他的一切都来自神女,竟然散尽了家财,请来各路妖鬼报复神女。
  神女驱散妖鬼之后,妖鬼为祸人间。被妖鬼肆虐的国度里,就有公主的国家。公主便用自己的旧情骗来了神女的恋人,将他杀死后,拿他的头颅祈求神女庇佑。
  公主发愿自己和后代永世供奉神女,神女便答应涤尽妖鬼。她与妖鬼大战一场,最终杀尽所有世间之恶,自己也力竭倒下,陷入沉眠。
  这就是神女,背叛者与妖鬼的故事。”
  裴峋沉思片刻,开口道:“您这样讲,这个故事才算完整。这么看来,神女当真是心怀慈悲,只是这个故事几折传世,居然变成了与原本毫不相同的模样。”
  “兴许是神女的力量导致的,人们忌惮女人也能如此强大,便强行把她塑造成为爱发狂的疯子。女人总被说成疯子,好让她们的声音传不出去。”
  裴峋一愣道:“殿下一路走来,想必是没少受到小人诋毁。”
  乌恩其挥挥手道:“爱胡言乱语的人,把牙打掉就好了。我要是神女,根本就不会给背叛者机会。”
  *
  闲扯一通的功夫,二人可算在太阳下把衣服晒了半干,进入那石庙中。
  庙里果然不出乌恩其所料,供奉的是一尊身披金甲、手持刀枪的女神像。
  乌恩其对神女的塑像躬身一摆,道一句“叨扰了”。
  “这样看,传说中的公主还是有实现她的诺言。”裴峋小心翼翼地在庙里打量着。
  乌恩其道:“这儿的庙小,也粗糙,比不上南边你们弄的气派。”
  裴峋苦笑:“气派有什么用呢?若是不能自保,便只能成为他人的战利品。老皇帝修了四百八十寺来供神佛,日日祈祷夜夜哭,不也没能把江山哭回来吗?”
  “你还挺惦记南边的?”乌恩其漫不经心地丢下一句话。
  裴峋从容道:“我本就是南边出身,要说完全恩断义绝巴不得南边明天亡国,才不正常吧?”
  乌恩其心道你这卧底做戏确实全套,嘴上却说:“你倒是奇怪,叫老皇帝叫得顺嘴,又舍不下南边来。”
  “我一家老小皆死在南边,我是真恨那些奸佞和不明事理的皇帝!朝堂人有口无眼,害我家破人亡。我在南边躲躲藏藏,夜宿在江边,听着涛声,想起幼时祖父叫我背‘春来江水绿如蓝’#。
  可春江之水容不下我,只有草原能容我苟活。我从南边一路餐风宿露地逃来,殿下,您知道我第一眼看见草原的时候以为自己到哪里了吗?我以为我回到了一望无际的太湖边!看到的是春水绿如蓝!”
  他说这话时眼中似有泪珠儿闪过,言辞切切不像做伪,若不是有那颗碧甸子#的戒指作证,乌恩其都要信了十成。
  真中掺假最难分辨,裴峋的经历应该就是真真假假拼出来的。被南朝皇帝抄了全家这点能让他动容如此,应该是真。
  只是若真如他所说,南边朝堂如此污浊不堪,皇帝昏聩无能。那姐姐萧王的处境,岂不是比她想像的还要危险?
  乌恩其一边想,一边在庙里翻找着,希望能找到些能帮他们走出三丹水洲的东西。
  裴峋深喘几口气,这才又恢复到了往日温温和和的模样:“殿下,恕我失态。”
  乌恩其随口道:“北方的大河春来雪融时极为壮观,来年开春带你去看一看,你就不惦记春江水碧了。”
  “是吗?”裴峋眼睛弯弯,一笑道,“那我就等殿下带我去看了。”
  他那好皮囊笑起来是真晃眼,乌恩其心慌意乱地往墙上一按,竟然按到一块活动的砖石上。
  她立刻转过身来,轻叩那块墙壁,确定那下面是空心的。
  深吸一口气,乌恩其直接一肘子把那块石砖推到了底,接着墙上“砰”地弹出来个暗格。
  裴峋被着动静吓了一跳:“怎么跟话本子一样?”
  “哦?你说如果是在话本子里,这里会放什么?”
  “不是神兵利器就是武功秘籍一类的吧……”裴峋一抿嘴,笑道,“我小时候总幻想自己是个大侠,就等着哪日从悬崖下找到一本武功秘籍。”
  乌恩其认真道:“功夫都是一刀一式练出来的,哪有得到本秘籍就能一日成为高手的。”
  她从暗格里拿出一卷书来,轻轻拂过封皮:“不过这儿倒是真放着本书,只是上面写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