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0章
  两年过去,怜枝的手也变宽了,陆景策按着原先的手寸为怜枝打磨的镯子,可对于现在的沈怜枝来说,却不再合适了。
  “戴不进了啊。”陆景策喃喃,沈怜枝抬头看他一眼,忽然拨开他的手,抓着那只镯子,用力地往自己手上套,“啊——”
  怜枝痛得大叫,手都被磨红了,却再也戴不进去,陆景策止住他的动作,他沉默片刻,而后开口,“算了。”
  “算了。”很轻又好像很沉重的一声。
  “景策哥哥……”怜枝颤抖着叫他,陆景策没说什么,只叹口气,“戴不进了。”
  “哥哥,或许……再让匠人改一改罢。”怜枝道。
  陆景策笑了,他摇了摇头,“不必了。”
  “什么也不必了。”
  他骤然起身,而后抓着那镯子,狠狠地往地上一掷——四分五裂。
  “这镯子只有你戴,如果你戴不进,那就索性不要了。“
  “怜枝。”陆景策说,“我不在逼你了。”
  他俯下身,在沈怜枝头顶吻了吻,那是个不带情色意味的吻,只是一个兄长,对待他最疼惜的弟弟的吻,“我放手。”
  “西湖边上曾安置了处宅子,里头的金银足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你去那儿,自然会找到。”
  “你在赶我走吗?“沈怜枝颤声。
  “不,不是。”陆景策回答,“如我们既情人又兄弟,我便一定要你一心一意,如我们只是兄弟——我只愿你幸福安康。”
  “我不愿意再伤你,所以怜枝,从今以后,我们只做兄弟。”
  “去吧,哥哥永远爱你。”
  戴不进的镯子,好像一道惊雷,彻底将陆景策劈醒,他们终归是无法回到从前的,如果他硬要留下怜枝,只会遍体鳞伤。
  真的要走到那等地步吗?陆景策终于退步,可是第一次退步,就退了这样的一大步。
  “你想好了吗?”怜枝问他。
  “嗯。”陆景策道。
  沈怜枝哭了,他说哥哥,可是我爱你,我也舍不得你。
  “算了,怜枝啊。”陆景策又道,“算了。”
  事情好像没有回寰的余地了,沈怜枝看着他的眼睛,他点点头,说好。
  但是他又说,“你是我的哥哥,是我爱的人。”
  “所以我永远留给你,后悔的余地。”
  陆景策曾经想过,如果沈怜枝真的要离开,他会杀了他,然后杀了自己,他要放火烧了周宫,烧死怜枝与自己,他们的身体要一同在烈火中还为灰烬,可事到临头,他又做不到……
  他可以对自己心狠,却做不到那么对待他的怜枝。
  怜枝,怜枝。
  陆景策知道,其实他依然是个将死之人。
  ***
  “兄弟,你在这儿待了半天了,干嘛呢?”
  “等人。”那个骑在马上,披着黑兜帽的人闷声开口道。
  “什么人呐,等了这么久还不来,咱们城门要落锁了,兄弟,你明日再来吧。”
  那人摇了摇头,“明日便不成了。”
  守城门的疑惑,“什么不成了。”
  “人、情,都不成了。”
  “可你一直这么等下去,也不是个事儿啊。”那守卫一拍脑袋,“恐怕啊,那人是不会来了。”
  此话一出,那骑在马背上的人,脊背似乎弯了弯,兜帽之下,斯钦巴日的眼裂通红,口中已有了苦味,他的心痛到几乎说不出话来,“……”
  “不会来了么。”
  “是啊。”
  又过了许久,那守卫已不耐烦到要赶人时,斯钦巴日才开口了,“那……我走了。”
  城门落锁,斯钦巴日拉转过马,他听到背后城门落下的声音,可也在这时,斯钦巴日忽然睁大了眼睛——
  “等等—等一下!”
  熟悉的声音,在城门落下的最后一刻,另一匹马快速地闪了出来,他身后那人一甩马鞭,赶上了斯钦巴日的马,“喂,等我。”
  斯钦巴日转过头,夕阳余晖映照在怜枝身上,像为他披上一层流光溢彩的金纱,他的发丝随风飞扬,泛着浅金色的光芒,双眼明亮,天神一般落入斯钦巴日眼底——
  一眼,一刹那,永恒。
  一如初见。
  ————结局一·风霜尽·完—————
  第105章 结局二·万古长青
  西湖边上有座气派的沈府,沈府中有位沈老爷,沈老爷好舞文弄墨拨琵琶,好下棋,出手阔绰不说,人又生的俊逸非凡,是位风流才子。
  着佛头青素面杭绸,乌黑发丝一束,手执折扇,就这样昂首挺胸地在白沙堤上走一走,由东起“断桥残雪”,又于西止“平湖秋月”,人景相衬,真有如仙人降世。
  怜枝挥着折扇,走到西湖边上,熟门熟路地坐在个青石凳上,桌上的棋局下了一半,坐在怜枝对面的那男人正唉声叹气,怜枝一挑眉,抻着脖颈往前探了一眼,连声择叹:“哟,遇上难局了啊。”
  坐在他面前的那男人,留了美髯,衣着得体,是有名的浙商,他挥了挥手,长叹一声,“这还用说。”
  怜枝一挑眉,“潘兄看着……有心事啊。”
  “棋局如心局,这棋局说难,却也不难——”沈怜枝煞有其事地说完,又搓了搓手,“这下棋需静心,瞧潘兄这心浮气躁的,可先别下了,有什么烦心事,不如说予老弟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