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9章
  陆衡:“……”
  什么造型?
  贺黛很意外,她这趟回国没打算跟陈自原见面,以为自己做得隐蔽,于是不敢置信地看向陆衡,质问他。
  陆衡抿嘴耸肩,意思很明确——
  对,是我通风报信。
  陈自原疾步过去,中间撞翻了一把椅子,他有点儿凶,攥起陆衡的手腕,把人拉到自己身后。陈自原护着陆衡,半点影子都不让贺黛看见。
  那张黑卡也落到陈自原手里,他直接扔桌上。
  “妈。”
  贺黛脸部肌肉处于皮笑肉不笑中间,打量陈自原,对他的状态很不满意,讥讽道:“你怎么变这样了?”
  “我本来就是这样的。”
  贺黛身穿旗袍,貂皮披肩,举手投足万分优雅,她坐着,即便抬头仰视陈自原,也透着至高无上的家庭地位:“知书达理,才望高雅,这才是你该保持的态度。”
  陈自原不想跟贺黛费口舌,他得速战速决,于是微微偏头,“小穗。”
  陆衡正走神呢,他琢磨那张卡里到底有多少钱,挺好奇的,猛地听到声儿,又吓一跳:“啊?”
  “……”陈自原问:“桌上白开水是谁的。”
  “我的,刚喝两口呢,还温的。”陆衡探出脑袋看,被陈自原摁回去。
  他面无表情端起玻璃杯,仰头灌空了水。
  陆衡低头笑,他瞄见贺黛脸绿了。
  陈自原听到莫名的笑声,精神倏地放松下来。
  他长出一口气,重新整理思绪。
  “妈,你的心肺功能不适合坐飞机,来回半条命。家庭医生跟你一起过来了吗?”
  贺黛轻抚咖啡的瓷杯,说没有,又点了点对面的位置,说:“坐吧。”
  “不坐了,两句话而已,说完我就走。”
  贺黛嗤笑:“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陈自原八风不动。
  他以前争取着自己的未来,用了极端手段找到突破口,现在回想起来,方式太冲动了。如今陈自原整个人状态非常平和且幸福,不会做过激的事情。
  面对贺黛,陈自原懂得用四两拨千斤的方法招呼回去。
  “我知道是你暗示的游越到西京来搅我的生活,你表面欣赏他,实际对他不屑一顾,你俩其实一类人,特虚伪。”陈自原冷漠地说:“妈,现在游越死了,你责任很大。这事儿游叔叔该知道,至于怎么跟他解释,你得好好找措辞了。”
  贺黛她并不对此感到愧疚,她只是疲于应付后续的麻烦。
  “你威胁我?”
  陈自原笑了笑:“算不上威胁,你有自己的事情忙,我的日子能清静点儿。”
  陆衡即使有心理准备,也不免惊叹,他从没见过这么剑拔弩张的亲子关系。
  贺黛当然咽不下这口气,她手指慢慢弯曲起来,精致的指甲磨着桌子发出刺耳声响,眼神还是冰冷:“你是我儿子!”
  “我知道,我永远是你的儿子。”陈自原比她还冷:“但我首先是我,我有冲破牢笼的独立意识,而且成功了。”
  “冲破之后呢?你打算和我老死不相往来?”贺黛又扫眼陆衡:“为了他?”
  “我只为了我自己,”陈自原话音微微一停,神色复杂:“妈妈,我以为那件事情之后,你能理解我们之间的局面。”
  疾冲的卡车和陈自原坚定找死的决心,这个场景每过一段时间会出现在贺黛梦里,逐渐演变成一种恶性循环——人性复杂,对于任何情感,越控制不住就越想抓回来。
  贺黛目光一闪,生硬回避话题。
  陈自原了然。
  他说:“你根深蒂固的思维,几十年来对我的习惯性掌控,很难改变了,所以我没有想要说服你。你也说服不了我。”
  “我们要么这么耗着,无所谓。或粉饰太平得过下去,我每个月给你和爸爸一笔钱,算赡养费。”陈自原说:“你如果现在想回家,我立刻买飞机票,找两个有资质的私人医生,我亲自把你送上飞机。”
  贺黛老了,她无力还击。一哭二闹三上吊对陈自原起不了作用,游越是她最后的招数,使出去了,也没用。
  “我要是不走呢?”
  陆衡站在陈自原身后,大概起到一个场外支持的作用。这场对峙他不能参与,但以旁观者的角度听,贺黛的气势明显没刚才足了。
  陆衡好唏嘘。
  “你不走也行,”陈自原说:“我给你安排地方住,但你得有心理准备。这儿天气、环境、饮食,还有我每天做的事儿,可能都不会让你舒心。时间长了,影响寿命。”
  陆衡听闻此话头皮发麻。
  陈自原气场强大,语调却温和像哄孩子,他不疾不徐地说:“真到那天,我亲自送你的骨灰回家,将您风光大葬。”
  贺黛雅量全无,砸杯掀桌:“陈自原!”
  太狼狈了。
  陆衡拉拉陈自原的衣服,想劝他:“原哥……”
  陈自原回头看陆衡。
  他们四目相对时,陆衡从陈自原的眼里看见了他压抑许久的愧疚和委屈。
  陆衡怔愣,恍然明白一件事——可能在陈自原看来,他们之间的阴差阳错是蝴蝶效应,看似没有始作俑者,好像都是始作俑者。
  那谁该为你的家破人亡负责?
  陈自原胸膛微微起伏,他眼眶红了。
  此时此刻,贺黛终于意识到陈自原变得特别陌生:“我好像不认识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