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球球已经醒了,笑眯眯地冲陆衡招手,看着有点儿精神了,但烧一直没退。
  护士把球球还给陆衡,“太乖了!”
  陆衡笑着说谢。
  “不过有点儿烫啊,”护士问:“吃退烧药了吗?”
  “吃了,不管用。”
  “哦,”护士又问:“来给孩子看病的,那你挂号了吗?挂的哪位医生的号?”
  问得好啊。
  陆衡这几天被折腾够呛,他来儿童医院有正事儿,但这一系列意外事件过后,他现在如果直接把话说出来显得目的性太强。
  陆衡抱着球球微微偏头,余光看见了陈自原。他不喜欢拿什么东西邀功,这种行为像道德绑架。
  所以很踌躇。
  “没挂上号,”陆衡无奈地说:“来晚了。”
  “啊,”护士没想到这一出,“那我……”
  陈自原正在看患者的检查报告,似乎不关注门口的情况,对话倒是一字不差地听进耳朵里了。他突然开口,抢断了护士的支支吾吾,“医保卡带了吗?”
  陆衡眨眨眼,他反应好像总慢一拍。
  于是陈自原又说:“大侠。”
  陆衡看向陈自原,眼神中有情绪在跳动,他看上去是高兴的,很不外放的那一种,“带了。”
  是个含蓄的人,陈自原想。
  “过来坐吧,医保卡给我,我给你加个号。”
  排队看病的人还有很多,陈自原这回不是给陆衡开后门,直接走前门了,光明正大。
  陆衡左右看看,不好意思直接坐下,小声问:“这合适吗?”
  陈自原看着陆衡笑了笑,“合适啊,医生同意的插队,有理有据,谁反对?”
  陆衡自从把球球养在身边后接触过不少儿科医生,基本上他们的套路和话术甚至开的药都是相同且机械性的,而且表情不苟言笑。
  这些陆衡表示理解,上班哪儿有不累的,对着陌生人笑多了脸僵。
  但是陈自原很不一样,他态度好,脸上总挂着若有若无得微笑,没有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所以很多小孩儿喜欢他。陈自原跟陆衡对话时的调侃拿捏着恰到好处的风趣,不会让陆衡觉得被冒犯。
  “不反对!”等在诊室外的家属对陆衡简直要膜拜了,“大侠您先看,想跟陈医生聊多久都成!我们不催!”
  陆衡:“……”
  但其实陆衡也没什么好聊的,他把医保卡递给陈自原。
  “我刚看你在门口站了很久,是为了加号这事儿吗?”
  这陆衡倒是没想到,陈自原居然注意到自己了。
  “你可以直接说,加号这种事很平常,不要觉得有负担。”陈自原看着电脑调取球球的个人信息,没看陆衡。
  陆衡怔忪片刻,笑了笑,“看你忙,不好意思增加你的工作量。”
  陈自原的眼尾轻轻往下一压,笑着说:“难得碰上这么体谅医生的患者家属,我今天运气不错。”
  这已经是陆衡早上出门至今遇到的第三位好运气了,他发自内心地感慨,“嗯,我也是。”
  陆衡的头发夹在耳后,有几缕散下来了,遮住了一点儿视线。他其实想把头发扎起来,可手里抱着球球,不方便动。
  这些糟糕疲惫又懈怠的状态堆砌在陆衡身上其实很狼狈。但在陈自原看来,疲而不乱的状态是一种非常美丽的涵养体现,他很喜欢陆衡身上的甜橙香。
  不是特意喷上去的香水,有点儿像某类小众牌子的沐浴露。于是赏心悦目下,陈自原觉得那散发香气的本人也是很好看的。
  心里的郁闷和不悦被一阵风吹散了,就是时间太短,陈自原没品出什么来,挺遗憾。他收了收心,说:“姜安?”
  陆衡点头,说是。
  这是球球的大名。
  陈自原说:“医院系统内没有患者的信息,你们是第一次来吗?”
  “对,家附近也有个医院,我们一直在那儿看,比较方便。”
  所以现在来儿童医院,是那边看不了了。
  陈自原了然点头,他先检查了球球的喉咙,又观察他的精神状态,不算太糟糕,“他发烧多久了?”
  “一个星期,刚开始温度还好,吃药能降下去。后来不行了,越烧越高,最高到40度,两天前开始咳嗽,有痰音。”陆衡顿了顿,继续说:“那边医院诊断支气管炎,说肺部可能也有问题,让继续吃药,我不太放心。”
  陈自原问:“吃的什么药?”
  “一些中成药。”陆衡说话条理清楚,他把检查单都递给陈自原。
  按照规定,其他医院的检查报告本院是不认可的,必须重做,不过陈自原还是接过来看了。
  ct的时间显示昨天,陈自原仔细看了,说:“肺部没什么问题。”
  陆衡松了一口气,稍微安心了一点。
  “ct先不做了,”陈自原总是不着痕迹地看陆衡一眼,“抽个血,验血常规,我看他喉咙不好。”
  “怎么?”
  “初步判断是急性扁桃体化脓,”陈自原抽出医保卡给陆衡,他看见陆衡眼下一圈淡淡的青紫,跟好看的脸形成鲜明对比。都是熬出来的夜,怪碍眼的,“这病很凶,很熬人。”
  陆衡伸手接医保卡,指尖碰到了陈自原的食指,一划而过,有微不可见的涟漪。
  “谢谢。”他说。
  血常规报告很快就出来了,有几个指标很高,陈自原挨个数值看下来,明确了自己的判断,他对陆衡说:“白细胞和超敏c反应蛋白指数很高,细菌感染,孩子体内的炎症挺严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