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若没有,她就让没有变成有。
  檀允珩提裙刚踏上竹曲桥,柳公公在她身后,弓着身子道:“老奴先行告退。”
  她倏而顿悟,舅舅这是在给她和陆简昭制造独处。
  穿过竹曲桥就是兰榭,孑然一身的脊影,沉稳笔直,负手而立,杵在水榭里,琉璃灯高挂如扁舟,摇曳沉闷,
  浅光珠白,在这人身上结了层银霜。
  待檀允珩走近些,这人堪堪转身,朝她颔首,她点头回意,公笑浮在脸上,眸光与这人视线合上,她明他暗。
  她先道:“司昭大人今日舟车劳顿,烦请早些回府歇息,明早辰时,前往司昭府。”声音不徐不疾,似东道主。
  说完转身离去。
  舅舅好意她心领了,不过她今儿早起个大早,也困顿不堪,该回去好补一觉。
  她追陆简昭,自然她占主,重要的不是她如何做,而是让陆简昭如何爱上她,求娶她。
  缠人那套,不对人人有用。
  她用真,攻心。
  既然来日共事,今晚寒暄,略显多余,给人喘口气,有些事明日也有机会。
  孤舟飘摇,空滞一人,原地不动。
  陆简昭被圣上留在此地,说是让他见一见小司昭大人。
  女子无香,定睛清亮。
  小司昭大人——
  ——竟是她
  第004章 红梅
  初旭轻笼薄纱,一点点将残留薄雾褪去。
  街巷随处可嗅的热意蒸香,各色吆喝,小二身影忙碌,行人眼尖候食,好一个早闹市。
  司昭府衙前,一男子从红棕骏马的马背上一跃而下,缰绳往小跑前迎的衙役手中一丢,提脚进司,动作爽利,一气呵成,随行而过的百姓即便没见过陆世子真容,也绝不会错认,随口感叹。
  “上过战场的将军,和都城里的百姓确实不一样。”
  惹得刚从一家烧饼铺买了饼子,拿在手中,正巧打算过街回司昭府的檀允珩也瞟了眼司昭府门口。
  那人身姿如松,净步明眼,行走间坚实与儒雅兼有,转眼消迹。
  明仪郡主在城门处扬言那话,到今日百姓还津津乐道呢。
  郡主有意,世子无心,也不知这事能不能成。
  有百姓连连叹气,抬头看天,接着摇头,情爱一事天意哑音。
  檀允珩每日来司昭府前,是乘马车过来,近身丫鬟轮流送她,戌时再来接她,这会儿她依然是回府衙换了衣裳,独自一人出来买早膳,等她穿过喧扰宽街,回到司昭府,差一刻辰时。
  一进衙内,御史大人家的二公子苏鸣,每天这个时辰在拐廊处截她必经之路。
  此人去年中了武榜,名正言顺的来了司昭府,口中叼着一枝红梅,睫如振翅蝴蝶,不间眨着,一手扶廊柱,一手掐腰,一袭阳正雅黑的衙役服,被这人穿的搔首弄姿。
  “阿珩妹妹,你来啦。”苏鸣咬着红梅,声音含糊不清。
  檀允珩松松抓着手中用油纸裹着的饼子,双手往怀中一揣,斜倚着里侧墙壁,神情从容。
  她从不浪费武力在没必要的人身上,不会对做作的人话语有半分波澜,亦不会对人拳打脚踢,更不会因为这么个人绕道,只不过每日口舌上废两句而已。
  苏鸣并非打心喜欢她,她也并非刚来。
  既然心知肚明,就权当每日一乐。
  不过今日,她要借刀一用。
  公笑自然而然在她脸上抹开,很是客气,“苏二公子手中这朵红梅别有风味,不如帮我送到西偏房,如何?”甚至她离苏二公子尚有距离。
  红梅绽放于寒冬,初夏红梅,稀罕玩意,可她不稀罕。
  可苏鸣,深吸一口气,屏息愣神,往昔他在此堵人,阿珩妹妹从不对他笑的,今日居然,居然对他笑了,连说话也十分客气,这莫非——
  莫非对他已日久生情。
  苏鸣眼神一亮,连忙“诶,诶。”两声,“阿珩妹妹,今日小憩在西偏房,我现在就去给阿珩妹妹布置一下。”
  生怕人反悔,一溜烟穿过一道月洞门,不把自己当个外人,直接推门而入。
  他力气大,敞开的门甚至回弹两下,‘吱呀吱呀’响着,而他反射性走到屋中间,才留意到屋里有人,侧了个头的功夫,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西偏房里居然藏了个人,还是个男人。
  这男人是谁。
  怎么能在阿珩妹妹房中——
  换衣裳。
  转瞬间,他脑中闪过很多对他不利的画面,令他十二分警神。
  “你是阿珩妹妹什么人!”
  苏鸣站在屋中央,手中那支红梅被他紧紧攥着,他当然知道此人是谁,昨晚圣旨下到各府,司昭府会来一位新的司昭大人,此人乃刚回都的昭平候独子,陆简昭。
  他却不关心,只关心这人为何在阿珩妹妹房中!
  西厢房上午不见阳,只推门而入时,才会日光顺着门沿入兴许,冲淡不了屋内难以言喻的清冷。
  “无关人。”话凉,人自若。
  这人身影欣长,背对着他,慢条斯理地将刚上身的雅正旧紫色圆袍穿好,官服并不合身,却不打紧,只见人把司昭的腰牌佩戴好,大步离去。
  “你是阿珩妹妹什么人。”
  “无关人。”
  两秒过去,苏鸣消化了下,立即跑出追说话之人,口中大喊:“无关人?你在阿珩妹妹房间里换司昭官服,陆司昭居然说无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