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村镇上的孩子热衷于打他或者刺激他,让他叫让他喊,因为蒋识君想听。
  蒋识君说“怪物叫怪声,天生的搭配”,那些人也跟着说“难听,好笑”,为此他挨了许多打。
  他讨厌自己耳聋,讨厌自己说不出找不准音的嘴巴,这些都被岑之行看到了。
  攥着平板边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然后被另一双微凉的手盖住。
  驾驶座的岑之行转身看着他,一根根将他僵硬的手指掰开,握住。
  笑着调侃:“小家伙劲儿还挺大,难过什么呢?”
  季雨的脑袋又想低垂下去,被岑之行眼疾手快托着下巴抬起,以至于他能清楚看到男人的唇齿、每一句话语。
  “难过声音吗?”带着凉意的指尖掠过他并不算明显的喉结,最后停在脖颈,“声音很可爱,我喜欢听,以后想发出声音的时候不用忍,都说给我听。”
  季雨六岁时才变聋,那时他已经会流利说话了,属于语后聋,所以耳聋初期他其实能说话的,只是随着时间推移,长久陷在安静中,他已经忘了正常发音,说出的话变成了旁人难以听懂的怪声。
  同龄人的嘲笑让他他变得越来越沉默,渐渐丧失了说话的能力。
  他也成了村镇上孩子口中的“哑巴怪”。
  可岑之行却说“很可爱”、“说给他听”。
  从六岁起到现在,累积的十多年,也压抑了十多年的委屈被岑之行轻轻几句话扰动,又归于平缓。
  很难形容这一瞬间的感觉,像坠落的时候被人托住了后背,颤动的心落了地,从此风也静,雨也安。
  季雨不会再因为声音难过了。
  -
  岑之行正式住进了季雨家。
  季雨对此很兴奋,就像使劲浑身解数终于让家长同意朋友留宿家中,能天天跟跟朋友待在一起的那种兴奋。
  第二天清晨他早早起床洗漱完开始做三人份一狗份的早餐,南瓜粥煮好的时候爷爷醒了,到厨房来看了一眼,敲了他一个脑瓜崩,道:“你小子还真把人给请家里来住咯,人小鬼大。”
  昨晚三人一狗在院子里吃的饭,饭桌上聊了租房事宜,季忠良旁敲侧击打听了一下,岑之行是来棉竹镇找灵感放松心情的,最多住三个月就要回城里了。
  眼下看着忙前忙后弄早饭的孙子,季忠良倒有些后悔同意岑之行住进来了。
  只有三个月,万一雨娃子上了心,人又走了,指不定多难过呢。
  不过小孩子嘛,忘性也大,可能新鲜劲儿过了就过了。
  季忠良端了一碗南瓜粥喝,喝完还有活儿要雕呢。
  季雨喂过大黄,估摸着时间把粥和小菜放到锅里温起来,去爷爷的小库里翻了一小块长条形冷杉木,偷偷拿回房间描形。
  简单物件的描形不是太费功夫的事儿,也不需太集中注意力,季雨一直分心留意着门外的动静呢。
  季雨的小屋在中间,左边一墙之隔就是岑之行住的房间,瓦房联排,季雨没关自己屋子的门,岑之行睡醒开门出屋的话他能看到门外影子。
  但等他描完形,都上手雕了一会儿,门外还是没动静。
  季雨看了眼挂钟,十点半了,不放心地跑到隔壁门口好几次,不敢敲门,又看不见窗帘里面,干着急。
  直到十一点四十的时候,他鬼鬼祟祟趴在窗户边,跟拉开窗帘晒太阳的岑之行隔着一层玻璃对上视线。
  尴尬。
  季雨这辈子没这么尴尬过。
  脸颊腾一下烧得绯红,他手忙脚乱松开趴着窗户的手,岑之行似笑非笑看着他同手同脚走回自己的屋子,“砰”地关上门。
  【作者有话说】
  更晚了 滑跪——
  第9章 “你怎么这么会撒娇呢?”修
  岑之行其实有点认床的毛病,前些日子在旅店都没睡好,昨晚却睡得很沉,天光大亮才醒。
  窗外日光正盛,远山清丽,光看着都觉得心情变好,他开门出去。
  旁边那扇门也重新打开了。
  季雨顶着一张温度尚未消褪的脸走出来,偷瞄了岑之行一眼,很快移开视线,走到院子旁的水槽前,替对方挤好牙膏,打开热水器预热。
  热水器有些老旧,打燃之后要等将近一分钟才出热水,季雨探手试水温,被岑之行揉了把脑袋,握着肩膀带远。
  岑之行:“边儿去,用不着你忙前忙后,像什么话。”
  季雨脸颊的热意散去些,扣了扣手指,没再动作。
  岑之行撑着水槽边缘刷牙,略长的头发垂散在后颈,发尾有些不明显的自来卷,日光似乎也格外偏爱,慵懒洒落,衬得画面分外温馨。
  季雨盯着看了好一会儿,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岑之行长得可真好看。
  他从没在村镇上见过这么好看的人,漂亮又温柔,待在他身边就觉得舒服。
  抿了抿唇,季雨觉得岑之行睡了这么久起床可能饿了,转头跑去厨房热粥和小菜。
  怕又被岑之行推开说“不像话”,他把热好的粥菜和干净碗筷摆到小院的桌上,自己回房了。
  门半掩着,季雨偶尔朝外看看,透过房门空隙,看岑之行在桌前坐下,似是无意往这边偏了偏头,季雨忙低下头,不确定对方发现自己偷看没有,装模作样捞起一旁的半成品木雕,心跳快得出奇。
  岑之行很轻地勾了勾嘴角,指腹一碰碗壁,正热呢,余光里,季雨欲盖弥彰的小动作一览无余,他不由得失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盛粥喝了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