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那是为優吾和……南院那一位请的礼仪老师,父亲说優吾太唯唯诺诺了,没有继承人的风范,希望在下一次宴会上亮相以前,找人将他的坏习惯纠正过来。”
  “那你知道她从哪里来的吗?”
  禅城真继续问。
  让她能这样感兴趣的人委实少见,这话引起了加茂芽吹的好奇,但她知道小真前辈做事并不会没有缘由,于是尽了十二分努力回忆道:
  “父亲和母亲通常不会亲手处理这些琐事,管事那里应该有推荐信吧,说起来,第一次看见她的时候我也颇为惊讶。礼仪教师本身的仪容就应该起到示范作用,而这位小姐额头上有疤,却依然能进入我们家任职,可见她的履历确实非常了不起。”
  禅城真看着那人消失的地方,轻轻地‘嗯’了一声,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加茂芽吹拍了拍脑袋,又继续说道:“我想起来了,她应该姓虎杖,其他人都叫她香织小姐。”
  于是禅城真拾级而下,身后是层层的台阶和高耸的鸟居,加茂芽吹瞧着她的背影有些摸不着头脑:“不去神社了吗?再走两步就到了,小真前辈、小真前辈?”
  “不去了,没什么好看的。”
  小真前辈回过头,把白色的手帕展开:“我打算和香织太太聊聊,总得把东西物归原主吧?”
  加茂芽吹有些摸不准这位前辈的想法了——才捡到东西的时候,别人就在前方不还,等到人家彻底走得没有踪影,才说着要物归原主。
  就算大家同样住在加茂的宅院里,向仆从们打听一下住处便好,费不了什么周章。
  但是这行为就像是专门要创造再次见面的机会,把禅城真的性别一换,简直就像是物语故事里的轻浮之人。
  “所以还是先回去吧。”
  禅城真说,她的目光落在加茂芽吹的脸上,只是看了一眼就移开,好似想到了别的事般,这个动作轻得好像是从枝头落到池塘水面的樱花。
  “不,还是我先送你回房间吧。在我回来之前……任何人在门外和你说话都不要应声。”
  于是加茂芽吹又百无聊赖地回到了待了多日的房间之中。
  小真前辈在出发之前告诉她房间里有些书可看,她拿出来翻了翻,发现所有题材和通俗根本沾不上半点边,唯一能看得懂的是一本讲述人体的手册。
  倒不是加茂芽吹在上高专后还没有将中学的生物知识给忘干净,而是她完全将其当成一本图画册来观赏,瞧着瞧着,没有几分钟就泛起了困。
  禅城真没有在卧室里放钟,等到她从睡梦中醒过来,摸出手机,却发现自己把充电线落在了隔壁。
  加茂芽吹只好惫懒地数着窗外黄昏映进房间的格子窗影子,看着它们随着夕阳西下逐渐移动,好似一个形单影只的生物孤零零地在墙壁上徘徊。
  她的心头倏而升起一种被全世界抛下的落寞。
  禅城真喜欢安静,平时少有人在门外走动,然而仆从们当然一点都不敢怠慢家里的贵客,每到固定的时间点,都会来毕恭毕敬地询问——
  要不要用茶?要不要用点心?要不要用餐饭?
  然而今天这个房间却好像完全被忘记了似的,加茂芽吹等到月亮和星星都升起来时,也没有听见任何仆人过来发问。
  她非常无聊,独自也开始饿得咕噜咕噜直叫,因为前辈的吩咐不敢点灯,只得在黑暗里抠起自己的手指甲。
  ……这不能怪芽吹不淑女,就算是加茂家的嫡女,也是要吃饭的呀。
  况且她还是个咒术师,在休假之前还会勤恳地锻炼自己的体术,肚子饿得很快也是理所当然。
  加茂芽吹现在觉得自己倒像是唐国《西游记》里的三藏师傅,被神通广大的弟子画了个圈禁锢在这里,可怜巴巴地忍受孤独。
  过了三刻钟,也有可能是半个小时,加茂芽吹终于挨过了饿意,迷迷糊糊地躺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到了秋天,一些昆虫就死了,所以她没有听见庭院里一声虫子和鸟类的鸣叫。这个空间仿佛从世界里独立了出来,成为了不存在时间流逝的个体——
  直到小真前辈‘唰’地一下拉开障子门把她惊醒之前,加茂芽吹都是这么想的。
  “谈好了吗?”
  “唔,嗯……算是谈好了吧。”
  补了一下午觉的加茂芽吹立刻从睡眼惺忪转变成十分精神的状态,禅城真还是原来的那副模样,她含糊其辞地回答了她的问题。
  加茂芽吹打开灯,才发现前辈身上披上了不属于她的羽织,是一件没有任何装点的色无地,衬得她非常沉着典雅,教人看了非常心喜。
  加茂嫡女帮她拢了拢衣襟,凑过来的神色像极了小狗:“也对,夜晚的露那么深,前辈要小心着凉。”
  她这下直接忘记了自己饿肚子这码事了,但深夜才回来的禅城真没有忘记已经错过了饭点。
  “为什么让你不要出去?”
  被问及这个以后,禅城真用手摩挲了一下下巴,用沉着的语调回答:“我担心你被心怀不轨的人掳走吧,毕竟是可贵的实验素材——至少明面上是这样。”
  她把加茂芽吹带到了后厨,因为时间太晚,这里已经空无一人。
  然后加茂芽吹便看见自己尊敬的前辈,以一种远比她还要熟悉自己家的姿态,从冰箱里找出一些已经处理好的备菜,顺顺当当地给她们两人煮出两碗碗简易的乌冬面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