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 第92节
  凉薄的视线慢悠悠移到了她的身上,程砚深起身,轻轻揉了揉她的发顶:“宝宝,别天天想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你没怀孕,发烧住院的时候,刚给你做过全身检查。”勾起一点淡弧,“我们还是相信科学。”
  沈洛怡面色一僵,她倒也没觉得自己真的怀孕了,只不过是有那么点想逃避工作的。
  程砚深音调偏沉:“不想工作,就暂时先放放,把我的程太太都快愁出臆想症了。”
  “你才臆想症。”沈洛怡瞪过去一眼。
  她原本只是不喜欢做这个执行总裁,原本觉得习惯就好,可是休息一个周,在她重新燃起一点绘画兴趣时,再回来重新处理这些事宜,已经隐隐几分厌恶。
  但她依然要做,所有工作也仅限于出自责任和义务。
  程砚深比谁都了解她的症结。
  俊美淡漠的男人低声落下一句,温和安抚:“先好好养病。”
  “其他的一切有我。”
  ——
  沈洛怡先去医院打点滴,她的发烧有些反复无常。
  结束后,她再次去楼上icu病房看望秦舒窈。
  身体还有些虚弱,她步子走得慢,视线却没错过转角处一闪而过的黑影。
  目不斜视,她只当没看见。
  其实沈洛怡不止一次在医院看到徐宇珩,关于秦舒窈受伤的声明一出,徐唯一和剧组立刻处于风口浪尖。
  剧组工作停摆,安全规范及演员保险等话题轮番上热搜,最后秦舒窈的意外反倒被渐渐淡忘。
  大概有剧组和徐家的推波助澜。
  无所谓,只要秦舒窈没事,她不介意秋后算账。
  若是真的有事……
  沈洛怡根本不敢想这个假设。
  躺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插着许多管子,像是一只脆弱易碎的娃娃,勉强被粘黏在一起,可又随时有再次裂开的风险。
  隔着几层玻璃,她看不清秦舒窈的面容,这种庄严肃穆的场合,让人呼吸也不自觉放得很轻。
  “那个男人又来讨嫌了,其实我还真的挺想揍他一顿的,可是又怕坏了那些我为了你去雍和宫祈的福。”
  “程砚深都不知道,我发着烧还一个人跑去雍和宫,每一个佛像我都去拜了,如果心诚则灵的话,我一定是最诚心的那一个。”
  “至于灵不灵,秦舒窈你赶紧醒过来替雍和宫证明吧
  明明语气轻松,说到最后,沈洛怡还是有些哽咽:“你个笨蛋,永远只想着别人。”
  “如果真的可以,把我的福气给你一半也好。”
  “赶快醒过来吧,窈窈。”
  “你醒了,把我的桃花运也全都给你,别再困在旧事里了,睁开眼就遇见那个对的人,好不好……”
  擦了擦眼角的泪痕,沈洛怡深呼一口气,打开振动了许久的手机,是李助理的电话:“小沈总,齐川离职了。”
  “今天已经办好所有离职手续了。”
  她吸了吸鼻子,沉声:“我知道了。”
  乍一听到公司的事情,她还有些恍惚。
  思忖几秒,其实即便齐川没有提离职,这种三心二意的员工她也不能留了。
  既然已经有分销公司,齐川的以退为进这招对她已经没什么用了。
  “就安排和分销商尽快对接吧。”
  纤细指节轻轻触在隔绝玻璃上,印下一点水雾,透过那点模糊的雾气,沈洛怡突然看到生命体征监护仪曲线剧烈起伏。
  手机“嘭”一声落在地面上,她顿时惊慌,连声音都失了调子。
  “医生,医生!”
  icu内装配了自动检测仪,并不需要她找,医生护士已经很快涌入病房。
  她站在厚厚的玻璃外,看着秦舒窈的病床边围了一圈人。
  听不懂那些专业术语,但她看得清所有医护人员的表情俱是凝重。
  “马上安排手术。”
  沈洛怡手指倏然攥紧,她只能看秦舒窈的病床很快被推出,然后那间手术室的门紧紧打开又阖上,“手术中”的红光刺得她眼眶灼热。
  后背贴着玻璃,她颓然地滑下,半蹲在手术室门口。
  沈洛怡这几天一直试图将秦舒窈出意外的事情轻拿轻放,仿佛一切还是如常。
  秦舒窈一定会康复,一定会好转,沈洛怡每次来医院看到她躺在病房里平静的样子,她几乎就把自己骗了过去。
  就像两年前她放弃油画,回国被强推到执行总裁的职位上一样。
  先骗过自己。
  可是看到秦舒窈的病床从她眼前飞快地推入手术室,生命垂危的那一瞬间。
  她骗不下去自己了。
  眼泪夺眶。
  沈洛怡不知道在手术室外等了多久,才看见医生走出来,摘下口罩,他长舒一口气:“这次还好,幸好发现得及时。”
  “不过,您需要做好准备,秦小姐的状况很不好。我只能说,她还有很多关要过。”
  “关关难过,也要看秦小姐能挨到哪一关了。”医生重重叹气,“但有个好消息,至少病人的求生意志很强烈。”
  沈洛怡的烧在第四天终于退了,她也不能继续这样消极下去了。
  晚上,沈江岸让她回家吃饭,沈洛怡顺便把消息转达给了程砚深。
  他大概今晚就出差回来了。
  难得去健身房做了个瑜伽,沈洛怡冲过澡打开手机的时候才发现何铮给她发了条消息。
  是一张照片。
  郊区马场上,程砚深穿着笔挺的骑士服和马裤,黑色束紧的马甲压下几分嶙峋肌理,袖箍锁住衬衫,扑面而来的禁欲的清冷感。
  他踩着长靴骑在马上,肩背挺直,短发迎风向后吹,几分倜傥潇洒。
  该死的帅。
  是她的老公。
  沈洛怡换好衣服下楼,刚打开车门,就听到一阵敲窗声,扬眸望过去的时候,才看见刚刚照片上那位风度翩翩的男士已经站在不远处。
  换下了刚刚那身马术服,衬衫挽到臂弯处,程砚深半靠在车前,西裤垂顺,散漫不羁。
  眼波微动,沈洛怡不免想起刚刚照片里那双黑色长靴,近乎完美的身材比例。
  沈洛怡关上车门,慢悠悠向他走去,嘴角是浅淡的微笑:“程先生,出差回来有空去马场玩,没空回家陪太太?”
  他倒是没解释,在她还差两步远的距离时,直接伸出手将人揽进了怀里,啜着淡然的笑弧:“这不是回来接你了?”
  偏冷的音色中绕着一丝慵懒。
  沈洛怡向他身后望了眼,一辆路虎越野车,眉尖微挑:“你今天开的这个车?”
  不是他一贯的风格
  黑眸缓缓掀起,他简单落了句:“从马场直接回来的,开了陈时序的车,着急回来。”
  着急回来接程太太。
  很合理,就是这辆越野车和她一袭优雅长裙,料峭的高跟鞋衬在一起,显得格外违和。
  沈洛怡默默转头望着他,高跟鞋鞋跟落下清脆的声响,水眸中溢出的情绪再明显不过。
  程砚深很快接收到程太太的指令,轻笑了声,掌着她的细腰,略一用力就将人抱起放在副驾驶上。
  拢了拢裙角,她笑容婉然,眉眼都弯起:“你这算什么?”
  “尽职尽责的马夫先生?”
  颇为纵容地摇摇头,程砚深略带薄茧的指腹轻轻揉着她柔软的耳垂:“大小姐开心就好。”
  大小姐确实很开心,正准备收起腿好好坐到座位上时,忽然被他拦了下。
  “别动。”
  “嗯?”沈洛怡几分茫然地看着他俯身靠近,然后什么东西扣进了她的耳洞。
  微凉,微重。
  她抬手去摸了摸,一点惊讶漾开,打开镜子,仔细观摩她耳朵上挂着的那对耳环。
  一副艳彩蓝钻耳环,被切割成优雅的梨形,单颗钻重十克拉,更遑论是超美对称的成套梨形耳环,无瑕剔透,晶莹纯净的蓝色,柔和冷艳的火彩。
  眸光轻闪,瞳底闪过一丝惊讶,沈洛怡轻轻晃着耳环,笑容更加明艳:“你这是出差还是去拍卖啊?”
  这种极品的蓝钻耳环,绝美精致,独一无二,至少要上亿美元的价格。
  作为出差礼物,似乎太贵重了些。
  见她喜欢,程砚深慵懒地撩了撩眼皮,漫不经心:“今天赛马赢来的。”
  “觉得很适合你。”
  几乎是一眼看中了那对耳环,可主人并不愿意割爱,最后赛马定胜负,程砚深便带着胜利品回来接太太了。
  沈洛怡确实很喜欢,不过她更喜欢骑马。
  只不过后来因为学画有些荒废了。
  修劲有力的身体靠在车前,雅致的慵散,令人着迷的气质。
  撩起嘴角,程砚深淡声说:“下次带你去。”
  语气几分随意。
  沈洛怡沉吟几秒,还是摇摇头:“算了吧,我都好久没骑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