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色难抵 第55节
  泾渭分明?
  若是这般,大概不如离婚。
  她的底线架得极高,圈子那些家花野花她向来看不上,更遑论躺在她结婚证上的那个男人。
  为什么要去忍耐这些,她寻不出答案,但是沈洛怡知道她在意极了。
  直到何铮看到她出现在程砚深办公室前的时候,沈洛怡脑海里还在不断重念着几个字——
  “不管感情,只论原则。”
  是的,没有感情。
  “沈总,您怎么来了?”何铮在看到沈洛怡的一瞬间,是有些惊讶的。
  很正常的惊讶,没有预约直接前来的惊讶。
  可是沈洛怡草木皆兵,那一点很快掩饰去的惊讶在她眼里无限被放大,开口时也带上了几分冷笑:“是我不能来吗?”
  何铮怔然,在瞧见她冷清的表情时,不由退了半步:“……当然不是。”
  气势凛然,像是捉奸?
  何铮被自己的猜测吓了一跳,视线不由转向程砚深的办公室。
  她其实没看多久那张照片,只是略略扫过,可那些细节却不断在她眼前放映。
  比如那位女助理身上压着的西装,还有他们交谈时相对的视线,即便是刻意裁剪,也是掩不住的暧昧增生。
  沈洛怡很难否认,自己确实很在意。
  在意得她没有敲门没有通知,便直接推开了程砚深的办公室门。
  入目的是端坐在办公桌后的程砚深,还有遥遥坐在他对面正哭哭啼啼的女助理。
  乔妍希哭的声音不小,根本没压着泣声,妆容哭花了一片,面前擦泪的纸张几乎堆叠成山。
  活脱脱一幅渣男怨女纠缠不清的场面。
  沈洛怡心口怒火中烧,逼近临界点,却被乔妍希扰人的哭声熄灭了许多,她的视线转向肃着脸,隐约不耐烦的程砚深面上。
  只停了一瞬,很快又别开视线,错过了他在看到她出现时一闪而过的虞色。
  那张冷峻的面孔和照片上的男人慢慢重合,同时带着那张照片重回眼前。
  似乎更像是痴男怨女。
  何铮跟在沈洛怡身后,只觉得这幅场景似乎格外有误导性:“太太,那个,不是这样的……”
  似乎有些难以解释,他当即转向毫不顾忌场面还是哭啼中的乔妍希:“乔助理,你快出来,有话我们私下说。”
  乔妍希置若罔闻,甚至哭声更大了些。
  沈洛怡压着情绪,揉了揉耳朵,烦燥浮起,却也不忍听她这般撕心裂肺的哭声,仿佛情绪崩溃。
  她面无表情又装作大方:“要不你哄哄?”
  “毕竟她因为你哭的。”语气里却带上了些不明的调子。
  算得上是阴阳怪气。
  一道危险的视线扫过来,程砚深眉骨情绪皱起,口中轻轻捻过她刚刚的说辞,哄哄?
  生人勿近的冷清面,生生扯出一抹笑,冷睨着她:“把自己老公推给别人,程太太还真的有够大方的。”
  凉薄矜傲的语气,似乎很久没在他们之间出现过。
  “确实大方,但还是比不上程总。”纤薄的后背挺直,强撑着一点矜然,“工作时间,大大方方。”
  另外一种意义上的大方。
  喉结上下滑动,抑着某些情绪,程砚深忽地站起,居高临下的凌然,似冰川寒渊,冷冽霜气默默散开,连同空气也冷了几度。
  连乔妍希的哭声都停了。
  “出去。”冷漠至极的嗓音。
  眸光是定在沈洛怡身上的,但谁都知道是说给其他人听的。
  何铮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就拽着还在愣神的乔助理往外走,还不忘贴心地替他们关上了门。
  款款几步间,距离已经被拉近,沈洛怡轻呵一笑:“程总似乎缺了点绅士风度,没哄好就把人赶出去?”
  “回头再想哄可就难了。”几乎没怎么留情面。
  程砚深下颚线紧绷,低声骂了句脏话。
  “她哭不哭和我有什么关系?”薄唇溢出的音质声声透着寒冷。
  扯着她的腕子,将她圈进自己的包围圈,抬眼撞进她干净透亮的眼眸里,那里浅浅淡淡的红意,缭绕在眼尾,让他刚刚的冷清倏然消散。
  一物克一物。
  “谁他妈跟你说,她因为我哭的?”程砚深低低喟了声,语气僵硬。
  薄唇淡抿:“我这辈子也就哄过你一个人。”
  第33章 33
  ◎“又烦我了啊,babe。”◎
  沈洛怡一愣,面上几分怔然一闪而过,很快火气又燃起,推搡着想要逃离他的包围圈:“你别碰我。”
  她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有强烈的占有欲,私人空间不允许旁人进,连私人物品也格外抵触别人碰。
  男人,当然也是一样。
  结婚之初,沈洛怡不想去探寻程砚深的过去,五年时间可以发生太多事,若是追究,他们之间的开始似乎也没那么坦荡。
  况且即便结婚,他也只不过是一个室友,或者说一个合作伙伴。
  可是若是那个合作伙伴同你说,一直只有你一个。
  如果说没有触动,是不可能的。不知不觉间,静静滋长的某些什么东西,沈洛怡模模糊糊知道,却也没阻拦。
  因为那个只有,那个唯一。
  倘若唯一不再是唯一,她心里陡然升起的那股被别人侵占的冲动,让她不悦,甚至是愤怒。
  愤怒之余,还有些失望。
  像是悬崖勒马,却又不服气,想转头重走来时路,去寻个明白的答案。
  可心头那股燥气上头,扰得她情绪复杂一同涌起再混淆,头疼眼睛也疼,沈洛怡有些不想再竖起耳朵听了。
  好累。
  眼皮垂下,遮住眼尾漫上的一点湿色,沈洛怡转身想走,刚抬腿,却被程砚深直接打横抱起。
  捏着她纤细的手腕,制住她所有动作,程砚深神色平静,仿佛刚刚说脏话的那个人不是他一般,只是眼里却仿佛有场海啸,不知什么时候决堤。
  长腿踢开休息室的门,甩在身后,一声闷响,似有余音回荡。
  “说说。”怀里的人被温柔地放到床上,沈洛怡得了自由便想逃离,又被他圈住脚踝,用了点巧劲停了她的动作。
  沈洛怡低头所视就是身姿矜傲的男人,程砚深半跪在地板上,绸质黑色西装和白色大理石地板几乎融为一体,冷清的暗色,明明是分为互补色的黑白,却在他身上得到了统一。
  程砚深轻声问,温柔缱绻:“跟我闹什么呢,宝宝?”
  绕了点哑音,漫过许多情绪,却丝毫不露。
  沉默,沈洛怡扣紧自己的手机,短信里那些照片,她不想多看一秒,却时时在她眼前轮转。
  闭了闭眼,良久良久,只有清浅的呼吸,没有一点话音。
  她不太想说,好像说出口,她便认了输,那维持的平衡便被打破。
  “怡怡。”清冽的瞳仁渐渐覆上暖色,程砚深向来情绪不明,转眼间已经换了副清润的面孔,修长挺拔的身形如今半跪在她面前,指腹温热,浅浅摩挲在她脚腕上。
  见她红唇微嘟,一言不发,程砚深也不恼,依然耐着性子,继续唤她。
  “老婆。”
  “宝宝。”
  “roey.”
  “ma chérie.”
  心下怒气还未消散,可耳边的热意已经漫上,沈洛怡揉了揉耳尖,抿着唇,闷声说:“你好烦啊。”
  “又烦我了啊。”幽深清冷的眸子漫上一丝散漫笑痕,程砚深略抬线条凌厉的下颚,懒洋洋的声线低回绕耳。
  低沉磁性的嗓音,酥酥麻麻地鼓震着耳膜,还有他不疾不徐落下的——
  “babe.”
  程砚深捉住她的攥紧的手指,指腹蹭过她的钻戒,悠然叹了口气:“就这么生气,还没到下班时间就追过来了?”
  沈洛怡不喜欢他话里的那个“追”字,她面无表情地纠正:“是杀过来准备录下你品行不端的证据,准备和你打离婚官司。”
  原本还温润平静的俊面,在听到“离婚”两个字,落下了几分淡漠。
  圈着无名指的力道紧了瞬,程砚深眼底酝酿着几分情绪,薄唇溢出的语调依然和煦清冽,却又仿佛沁了冰霜,压下一点凛然。
  “宝宝,这种话不能乱说。”
  漂亮眉尖很快蹙起,她盯着他的面孔,一派清明,仿佛真的那般坦然。
  沈洛怡气极反笑:“你这话的意思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你能做我怎么就不能说了?”
  唇角扯动,程砚深抬手,指尖穿梭过她的长发,乌亮柔顺的发丝在他指缝间滑过,浅浅带走她一点火气。
  “我是做了什么让你生这么大气,宝宝。”
  目光立刻横过去,像是破了口的棋篓,黑黑白白的棋子争先恐后地向外泄出:“你自己难道一点觉悟都没有吗?什么都要我来说,你自己却根本不在乎什么分寸感吗?”
  程砚深指骨微曲,略略点在干净的床单上,眉心折起,没讲话也没反驳,只是静静听着她说话。
  “你知道你结婚了吗?”指尖戳在他的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