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那人的手,像是不经意与她相触,肌肤细腻、微凉,如同冷玉一般。
  “既然烫,就别喝了。”
  他倾身过来,指尖抚上她的肩头,轻缓地滑下去,将她衣上的褶皱展平。垂落的眼睫,仿佛鸦羽。
  “殿下的事,我都知道。”
  “你……”
  “今日里殿下去薛将军府上,耍了好大的一通威风,与您平日里当真是半点也不像。真是的,就不怕旁人猜忌,传出不好听的话来?”
  他指尖移到了她的衣带上,停留着不动,抬眼觑她,意味深长。
  “那小影卫,就这样让人喜欢?”
  姜长宁眉心突地一跳。
  这人,比她想的还要更有手段些。
  一时出神,冷不防胸口一阵抽痛,没忍住,咳出了声,脸色大约是难看。
  面前的人轻飘飘瞥她一眼,摇摇头:“就这点出息,还充什么能耐呀。”
  说罢,也懒得理她,原样抛下她的衣带,只自顾自走到一边,将灯吹熄得只剩一盏。
  房中骤然昏暗下来。
  “殿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忙了一日,漏夜还来找我,是什么意思,我心里自然有数了,又何必再提。”
  他轻轻松松地,摘下自己的发簪。
  满头雪发,顷刻间铺了半肩,如飞瀑银光。
  “睡吧。”
  姜长宁不动。
  他回头望她一眼,哧地笑了:“怎么,要我办事,却连一夜都不肯同我睡。殿下,会不会太过薄情了?”
  她闭了闭眼。
  淡淡冷香,与男子的双臂一起,将她环住。罩衫轻飘飘落地,也无人去拾。
  她被推着,按倒在床榻上。轻绡床帐顷刻间落下,隔出一方旖旎。
  那男子半伏在她身上,神情玩味。
  如雪长发,皆垂落在她的鬓边。
  “殿下今日,仿佛格外冷淡些。想来是与我相识这么久,终于觉出腻了,连唤我一声都懒怠。总不会连我叫什么名字,都忘了吧?”
  他用食指,绕着自己一缕长发拨弄,发尾软软的,故意扫在她的颈间。
  “我叫烟罗,软如云霞的烟罗。”
  他抬眼,目光在她脸上流转一圈,从她身上翻下去,径自背过身。
  “睡了。”
  ……
  次日,姜长宁是被克制又急促的敲门声吵醒的。
  勉强睁开眼时,只见日上三竿,身旁没有人。那名唤烟罗的男子,早已起身了,正悠悠然坐在桌边,翻一卷书。
  只是起身了,也不好好穿衣服。一袭浅雪青的纱衣,半透不透,显见得不是能正经见人的。
  听见动静,幽幽回头瞧她一眼。
  “殿下醒了?那我可终于能开门了。吵也吵死人。”
  姜长宁蹙着眉,将身子撑起来。
  如郎中所说,她所中的毒,有些厉害,原本底子也没养好,昨日再一番劳累,此刻骤然起身,只觉五脏六腑都不是滋味,虚脱得厉害。
  但她硬忍住了。
  刚整理好脸色,外面的人便进了屋,打头的是个熟悉的声音:“殿下,您可算……哎呀……”
  话到一半,就咬了舌头。
  越冬站在屋子中央,仓皇侧过身去,拿手遮着眼睛。
  “殿下,要不然您,您先更衣停当,再接旨也不迟。”
  姜长宁看了一眼令侍女不忍直视的东西。
  是她和烟罗的外衫。
  被随手抛在地上,混作一处,在大亮的天光下,确是耐人寻味的好风景。
  “无妨。”
  她晃晃悠悠地,起身捡了衣裳来穿,嗓音还透着晨起的沙哑。
  “本王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有话,不妨现在就说吧。”
  越冬方才说,接旨。
  果然,她身后站着的一人,是宫女服色,只是方才圆滑,隐在门边不出声,这会儿才上前来,小心打量着屋内光景,神色很有些暧昧。
  她袖着手,清清嗓子:“齐王殿下,陛下有旨,请您进宫一趟。”
  姜长宁并不掩饰讶异:“姑姑倒是消息灵通,知道到这里寻本王。”
  对面就笑笑:“哪儿呀,奴婢先去的齐王府,扑了个空,幸亏有人指点,这才循着过来了。殿下逍遥,倒让奴婢好找。”
  模样是恭敬的,话里的揶揄却一目了然。
  姜长宁也不以为意,起身舒展了一下筋骨。
  “本王就知道,有这么一遭。只可惜,要是能先吃一口早点心垫垫,该多好。”
  “……”
  “本王说笑的。罢了,姑姑,请。”
  ……
  马车摇摇晃晃,载着她一路向皇宫去。
  进了宫门,便不能再乘车了,任凭是谁,都得靠双腿恭恭敬敬,一步一步走到未央宫,觐见陛下。
  这是天女的威仪。
  她沉溺于烟花柳巷,让传旨的姑姑一通好找,是以来得迟了。今日的其余事主,皆比她到得早,大约已经候了多时了。
  分别是羽林大将军薛晏月,和太师萧玉书。
  见了她,皆是面色不善。
  姜长宁在御前宫女的指引下,行过了礼,得令平身,才敢端详高座上的那位九五之尊。
  姜煜,当朝帝王,年长她二十有余的长姐。
  即便常年醉心修道,在宫中养着上百名术士,以替她炼制丹药,供她延年益寿,她也早已经不年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