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看来选秀那场闹剧,当兄长的也听说了,虽然腿瘸,来得倒快,看来已经面圣陈情完毕了。
  慕寒江看到太子,便抬手施礼:“选秀时,舍妹不懂规矩,言语无状冲撞了殿下,臣已让她闭门思过,还请殿下不与小女郎计较,宽待一二。”
  闫小萤斜眼看着慕寒江道:“令妹不光与慕祭酒长得像,脾气也不相伯仲,让孤既倾慕……又怕得很。孤的宫殿比父皇的宫殿更好走。你不去孤那道歉,却绕远跑到父皇这陈情,这是多大的面子。你说,孤敢不宽待你们兄妹吗?”
  这话露骨,一旁的宦官都挂不住脸,疑心太子在当众羞辱慕寒江——难道殿下选慕公子的妹妹,就是因为她跟她阿兄长得像,所以太子爱屋及乌?
  慕寒江却仿佛没听懂,眸光不动,面相平和,谢过殿下宽宏大量,便让人推车出宫去了。
  闫小萤注意到,跟别处宫殿不同,淳德帝的宫殿两侧筑有缓坡,若不良于行者出入,不必在台阶处抬上抬下,倒是变得方便。
  难怪四年前,淳德帝会因为慕寒江腿瘸,勃然大怒,将太子幽禁。
  这个慕寒江……看起来挂的是无要紧的祭酒闲职,却要经常出入皇宫面圣,很得陛下的宠啊!
  等入了陛下寝宫,淳德帝正在用膳,菜肴并无龙胆凤肝,只是粟米粗饭,三碟寻常小菜。陛下出身
  乡野,饮食依旧保持着年轻时的习惯。
  他挥手叫太子与他同食,悠悠开口询问:“这次选秀,你母后事先没有给你指好人吗?”
  少年郎恭谨回道:“不敢诓骗父皇,母后指了汤家女郎阿茹给儿臣。”
  皇帝饮了一口汤,状似无意道:“汤家阿茹容貌怡丽,并不输慕家女郎,你为何不愿?”
  闫小萤借着嘴里的粟米,慢慢咀嚼,拖延时间想着措辞。
  她总不能说,她迟早会救阿兄出宫,不好拖一个年轻女郎入宫守寡吧?
  而且阿兄说过汤家女郎总欺压他,他看见汤家子弟就头疼。
  万一皇后急着成婚,阿兄岂不是要被压着头,跟这刁钻女郎同房?
  可是若选那慕家的女郎,就有斡旋余地了。
  那慕寒江替父亲入宫请奏陛下,说自己的妹妹要在家中留一留的事情,她从皇后与宋媪的闲聊中听了一嘴。当时她便有了打算:若是选嫣嫣,别说那慕家要跳出来阻拦。皇后和汤家也不能愿意。
  不过眼下,如何蒙混过皇帝问询这一关?
  闫小萤咽下粟米,决定说点实话:“儿臣不喜阿茹,她……太跋扈了。”
  皇帝也听闻了选秀前太子与汤茹口角的事情,只当不知,加重语气申斥:“胡说八道,汤家乃勋贵世家,一路扶持先帝与朕登基,功勋甚伟,族中子弟人才辈出,落在各司为官,岂会养出个跋扈女儿来?”
  第11章
  这些日子里,闫小萤早晚都要入皇后寝宫磕头问安,十次有九次能遇到汤家女眷入宫,替汤家族人传话,商量前庭事情。
  闫小萤学了不少宫规,外戚如此频繁入宫,并不合规矩。
  只是皇后是后宫之主,头上也没有在世的太后,除了陛下无人敢管。这皇后寝宫门庭若市,恍惚中是大奉另一个小朝堂。
  至于汤家人所求,闫小萤在行走间也闲听了些,有些汤家子弟的行事,用肆意妄为都不足以形容。
  在陛下厉声责问的一刻,闫小萤电光石闪,突然悟了葛老之前说的“树大引雷”。
  这参天华盖的大树,除了汤家,还有谁家能比?
  汤家如此行事,连未来储君选妃都要内定,不许花落旁家,身为帝君岂能容?
  想到这,她撂下碗筷,试探道:“再勋贵世家,也不过是陛下臣子,当教会女儿得体!吾乃陛下皇子,岂能让个妇人压制?她貌美又如何,儿臣……儿臣看着她就生厌!”
  淳德帝总惋惜老四生得不像自己,天生胆小如鼠,被他母妃训得毫无性情。
  可如今老四的这番话,当真说到他的心坎里了——幽禁四载,这个儿子总算有些皇子脾性了。
  当年定庚之乱,根源便是外戚坐大的缘故。
  幸好淳德帝的父亲——当时还是岭西偏王的先帝力挽狂澜,身为冷门偏宗,在几位世家帮衬下,一路打回京城,让大奉中兴,不至于改朝换代。
  可几年的战乱伤了国之根本,需要平定四处匪患,提防隔江的魏国蠢蠢而动,大奉朝中绝对不能生乱。
  如今以汤家为首的功勋老臣盘根错节,让他一时无从下手,以至于有心废掉软弱太子,也要顾忌汤家和皇后的脸面,一缓再缓。
  这孩子终于生出了些许血性,是他凤家儿郎,就算生得羸弱也不容人欺凌!
  淳德帝不轻不重地申斥太子一番,让他休要玷污表妹清誉,汤家养出的女儿,总归错不了的。
  随后,他又让李泉到御膳房,给太子要了一碗白米饭。粟米太硬,年轻人吃不惯,老四正长身体,总要吃点好的。
  闫小萤在皇后宫里被人管规矩,一向吃不饱,如今抱着饭碗,也不管对面坐的为谁,伴着香甜米饭吃得狼吞虎咽。
  看得陛下又生出些欣慰:男儿郎,吃东西何须扭捏?如此猛虎下山的吃法,甚好,甚妙!
  不过太子吃完了饭后,突然给陛下跪拜施礼,让父皇救救他。
  一问之下,才知他挨了皇后的打,怕回去继续挨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