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6章
  成亲同乐。
  第228章
  踩过洒落烟花灰烬的大地,谢漆牵着高骊的手,一路走一路轻哼着歌,不往灯火通明的庄园走去,反倒往平坦宽阔的草地走去。
  霜刃阁的影奴们群聚着,没有一个穿黑衣,穿着各色鲜艳的常服,执喜灯的,捧喜糖的,洒花瓣的,还有一堆人吹拉弹唱,各种乐器歌声吵吵闹闹,一点也不合韵,热火朝天地咿咿呀呀。
  高骊原本泪眼朦胧,听到这不和谐的大合奏忽然想笑,抬眼看去,簇拥着的人群里不乏熟面孔,有此前跟随着谢漆的小影奴,有在宫城、战场上护卫过他的影奴。方贝贝在人群里蹩脚地吹一把北境的胡笳,吹几声就换成嘴嗷嗷,青坤拉着一把二胡,拉出的曲调十分喜庆,霜刃阁的老一辈影奴剩得不多,在场的几乎都是年轻的面孔。
  高骊的衣袖被拉了拉,他低头,看到谢漆笑着在喧闹声里喊:“霜刃阁的人都是夜猫子!今晚夜猫子们要乌泱泱地闹一整夜!寿星新郎官,你受不了只怕也得受着!”
  高骊第一次见他这样热烈地开心,猝不及防眼泪一掉,低头往他耳边笨拙地大喊好。
  这里是白涌山,天低星灿,水草丰美,不是贫瘠苦寒的北境,但这嘈而不乱的热闹气氛让高骊觉得回到了北境,没有多少尊卑高低,男女老少平起平坐,围着篝火便忘乎所以。
  他正想着篝火,谢漆带着他走到草地上,歪着脑袋朝他露出个得逞的笑,随即仰首朝天狼嚎。吹拉弹唱的影奴们也一瞬呼应,对天发出一阵清越的狼嚎声。
  高骊心跳如擂鼓,透过眼泪模糊的视线,眼前所见恍惚回到了三年前的春猎,彼时他搂着谢漆在山野间纵马狼嚎,谢漆因烟毒还不大会说话,像只牙牙学语的猫崽一样在他怀中跟着狼嚎。
  “嗷呜——”
  匆匆四年如逝水,篝火烈烈燃起,十六夜如昼。
  “嗷呜——”
  影奴们唱北境边塞歌,跳北境野熊舞,嗓门震天。
  “嗷呜——”
  高骊背起谢漆,大笑着在篝火间狂奔。
  今夜是一群不曾去过北境的长洛人举办的北境婚礼。
  后半夜,将近天明时,谢漆按照北境结亲的习俗,挽袖在中央的篝火烤了半只羊,烤到羊腹里的香料溢出浓香,油水凝出滴落如蜜便到火候了,他撕下最嫩的部分放在高骊碗里,洗净的六种干果摆在烤肉周遭,并倒了蜜水。
  “共饮蜜水,继而果子一口,肉一口,共食始终。”谢漆麻利地准备完,笑着看向高骊,举起右手摇摆,“然后我们便该十指相扣,一起扣一个宣誓的手势,如此便能算是完成北境结亲的仪式,对吧?”
  高骊歪着脑袋看着他,看他止不住地笑,看他脸上羞赧和兴奋混在一起,清冷的人难得露出了憨态,说话不时摇头晃脑流露小动作,像是回到了刚中烟毒的呆萌时候。
  三年前的春猎夜,他也这样开心,哄着谢漆喝蜜水吃果肉,和懵懂的他宣誓道,我心如火刀如焰,不能守卫你,使我心腐刀锋折。
  谢漆失忆忘了,却在三年后如法炮制,把蜜捧到他眼前来。
  高骊笑着,鼻尖红了:“对……小手给我,我知道怎么扣牢固。”
  谢漆揩揩鼻梁,伸出右手和他相扣,灼温从相扣的指尖蔓延到心魂,兴奋得让身体轻轻颤栗。
  夜将尽,天将亮,天边破晓隐现,他克制着颤栗,拉起高骊朝日出的方向跑去,高骊一整夜都听他安排,二话不说跟在他身后跑。
  “小夜猫子要去追太阳了!”
  “是,要去当夸父了!你跟不跟我?”
  “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喽!”
  谢漆笑得跑出了一条歪斜曲线,和高骊一起跑得跌跌撞撞,绣着苍鹰的红袖涨满风,和脚下的风拂草一起哗哗作响。
  跑到太阳跃出地平线一痕,谢漆牵着高骊停下,喘得脸颈绯红,说话发抖:“我要自作主张地在你生辰吉乐时同你成亲了……天地日月高骊谢漆,万籁见证,成亲同乐。”
  高骊抬起左手猛刮脸上的泪痕,朝他笑:“同乐!然后洞房去?”
  谢漆笑得前倾,这一夜是他平生笑得最多的一夜:“拜完天地,洞个昏天暗地去。”
  “就在这儿拜。”高骊看一眼日出,什么都明白了,“我们只拜天地日月!”
  两个人松手,后退半步,撩衣角齐跪,一瞬天地无尽,日月无边。
  “一拜天地。”
  “二拜日月。”
  “夫夫对拜!”
  起身后天光万顷,人世熙熙攘攘,宿命只他二人。
  *
  谢漆觉得时间真是快得奇怪,明明昨天还在白涌山跑马,还在贴满剪纸的深堂里厮缠,温热地睡去,温热地醒来,一闭眼一睁眼而已,却恍惚一瞬间,就到了七月。
  临界点越靠近,高骊和谢漆越沉静,白天忙朝务,夜里如胶似漆,没有一夜做过噩梦,成亲的幸福从六月十六一直持续到炎炎灼夏的七月,一个别离字,一声哀叹响都没有。
  两个人在枕上话家常一样说好了七月初六的安排,高骊初六下朝后欲独自前去护国寺,希望谢漆不必跟随。
  谢漆一口答应,知道他自有嘱托,他不着急去追根刨地,这一生还有很长的时间,足够慢慢回望。
  如此,七月初五便成了成亲不到一个月的新人的最后共枕夜。没有想象中的煎熬,他们如常地亲吻,厮磨,濡湿地厮缠在一处,指尖缠着对方的发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