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他脚下生风,掠到那议事堂的屋顶时,却万万没想到,迎面竟然有另一个黑衣蒙面人!
  谢漆寒毛都竖起来,他耳听八方,直到这么近才听到有另一个人的呼吸和脚步,绝对不是善茬。
  对方显然也惊到了,反应相当飞速地抽出短刀飞掠过来。
  谢漆当即与对方对战起来,见对方一副鬼祟模样,必不是何家本家暗卫,而是别家派来的。
  他也不想打草惊蛇,刀都不敢用,压着声音和内力打,却愕然发现对方内力之深厚、身法之快实属罕见,几乎和他不分上下。
  这是哪路的新暗卫?霜刃阁中千百影奴,能在他手下扛住数十回合的可都或死或伤了!
  谢漆心惊异常,最后击中对方一掌,谁知对方借着他掌风被打飞,趁机后退快速逃去了。
  谢漆在风中懵了片刻,回神来才将密信小心翼翼放入何家的议事堂,随后撤出何家赶完吴家宅院。
  他气恼地认定是自己伤还没好全,实力退了,一路愤愤然。
  *
  待赶到吴家宅院,谢漆气都不带喘一下,但还生着闷气,腮帮子鼓鼓地找到甲一等小影奴。
  小影奴们团团把他围住,黑豆似的眼睛把他看了又看:“大人!您的伤好了?”
  “没事。”谢漆挨个摸脑袋,问了些许高骊近日的情况,得知除了吴家的黑翼影卫,还有另两家派暗卫潜伏进来。
  他猜想两家应当是梁、何,又问:“三殿下之前说想见我?”
  甲一点头:“之后再没说了,自吴世子来过一趟,三殿下似乎对我们就警惕了许多。”
  “我去探他。”
  谢漆说罢便到高骊所住的窗边,此时夜深,未来暴君应该在打呼噜了。
  他屈指轻抚窗沿,正想开窗,忽然感觉到一股排山倒海的气势,他直觉握起玄漆刀的刀柄,果然窗户被骤然爆开,漆黑的枪头刺穿出来!
  谢漆一惊,当即用刀柄格挡,那枪灵活地勾住玄漆刀柄,猛力将他拉进了屋子里,谢漆反身一旋,还抽空把窗踢关。
  一入屋中,两人飞速过招,高骊的长枪可以拆卸成三节,此时仅用一节对弈,谢漆刀不出鞘,各自藏锋来回过招。
  谢漆只是有意避让,谁知一个错身被高骊逼到墙角,枪尖镇刀鞘,左拳按右肩,膝盖顶大腿,暴君俯身锁影奴。
  谢漆最忿忿武力值被压,腮帮子越发气鼓鼓,尤其是直视竟然只能看到对方的喉结,顿觉难以置信的离谱,当即卸关节使软骨功夫,凭借柔韧性滑不溜秋地挣出高骊的压制,轻功一闪,蜻蜓点水似的点踩墙壁上了房梁。
  高骊扑了个空,反手只抓到他衣角的风,一抬头,只见心念许久的漂亮少年蹲在了梁柱上,脸上戴着的半边面具因方才对招,不堪重负地掉了下来,露出了在高骊梦中浮现几次的面容。
  ——他唇角左下方竟然有一点朱砂似的小痣。
  终于来了。
  好漂亮。
  好漂亮啊。
  谢漆借夜色遮挡,左膝有点抽痛,便改蹲为坐,左腿自然垂下,低头朝高骊抱拳:“卑职玄漆,夜闯冒犯三殿下了。”
  高骊怔怔看了他半晌才回过神来,把长枪收了,按捺住扭捏,故作高冷道:“原来是你,你到底是谁,谁派来的你?”
  谢漆没有说谎:“卑职出于霜刃阁,现今隶属于五皇子名下。”
  高骊的心突兀地一揪,他想噼里啪啦一顿追问,问既然是别人的影奴,来这晃荡干什么?派人来保护他做啥子?是不是跟吴攸一样,把他当棋子看?
  但他不想听到不愿意听的答案。
  于是他问别的:“霜刃阁是什么地方?我从前没听过,现在却频繁听到,为什么你们从那里出来的都自称是影奴,而不叫做影卫,或者死士?”
  谢漆没想到他会问这个,喉头瞬间梗住——他在十五岁那年,也这样问过他的阁主师父。
  手指不觉摩挲玄漆刀,他垂眼与高骊对视,回答了当年霜刃阁阁主的解答:“因为我们是皇家、世家的影子。”
  他说得艰涩,不过一句话,一字一字吐露出来后,才意识到其实自己一直在期待着有人能这样问他。
  然后否定他。
  不要认可他。
  地上的高骊认真地抬头看着他,冰蓝的眸子一片专注:“为什么这么说?”
  谢漆在梁柱上,区起右腿环住,眼里泛起一片见惯不公与死亡的冰冷:“因为不是平民、穷人的影子,不是晋国的影子,只是权贵用来满足高人一等的奴隶。权贵要我们做什么,我们才是什么,他们可以让我们做影卫、死士,也可以让我们做小厮、禁脔,或者,全做。只要他们想,我们便完成。是既绝对跟随的影,又是绝对服从的奴,所以是影奴。”
  这是他前世沦为废人、临近死期才明白的。
  高骊竖着耳朵把他的每个字都无比清晰地烙印入脑海,一想到自己生平头一遭惊艳得不行的勇士是别人肆意揉捏的影奴,心便拧成麻花:“谁弄的歪魔邪道……难道你也这么想?”
  谢漆怔怔垂眼看他,有些怔忡:“不。”
  高骊肉眼可见地松了眉头,干巴巴道:“那就好。”
  夜色深深长夜黑,他站在处处精致的豪宅里,越发与此地格格不入,土气衣着,北境口音,异族面容,还有灼灼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