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墨玉笙脱口道:“非他不可。”
  墨覃盛:“好!如人饮水冷暖自知。你想明白便好。你娘那头,我去与她说。”
  他停步驻足,拍了拍墨玉笙肩头,“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陪着你娘,她一个人睡不安稳。剩下的路……你自己走。”
  说罢,转身离去。
  天寒地冻,墨覃盛像年轻时一样,穿得很少,只着轻裘,他的背脊却如那被重雪压枝的松柏,不再似从前挺拔。
  墨玉笙站在原地,看着墨覃盛的背影,一路目送他消失在回廊深处,短短几步,他看得终身难忘。
  廊腰缦回,交付了一个父亲对儿子不曾出口的怜爱。
  深深深几许。
  墨玉笙下了回廊,在庭院中溜达了一圈。许是墨母送的狐皮斗篷保暖,又许是墨覃盛的那番话后劲太大,急雪回风之下,墨玉笙竟也不觉着冷。
  夜深人静,除了风雪便只有孤灯相伴,墨玉笙随手折了枝冬竹,心头蓦地涌起对元晦的思念。想到写给元晦的家书还未完篇,便收了步子,低头捂着领子,朝寝居走去。
  落雪极快,不一会儿便填了他身后足迹,像是不曾有人来过似的。
  来到卧房门前,他忽地身形一顿。
  房前台阶上,散落着两处孤零零的脚印,来不及被风雪掩去。
  他眼神骤变,足尖一点,踮着青墙,翻身上了飞檐。果然,那里伏着一道人影,不知在风雪中露了多久,身上落了一层积雪。
  墨玉笙抬掌拍向那人,那人感应到了掌风,身影微动,骤然回眸。
  墨玉笙看清那人面庞时,失声惊叫了出来:“元晦!”
  两道目光交织处,仿佛有无形的电流激荡而起,天雷勾动地火,一触即发。
  墨玉笙飞掠过去,将人拢进斗篷,裹着他跃下飞檐,两人几乎是跌进了卧房,进门时不慎将壁桌上的青花瓷瓶给撞落。
  白釉肥厚莹润,青料浓艳幽雅,一看便是价值连城的宝贝。
  墨玉笙握着元晦的腰窝,踩过一座破碎的城池,将他压在了窗棂上。
  雕窗寒凉,墨玉笙的胸襟又滚烫,冰火交融下,元晦打了个激灵,他扫了一眼满地的碎瓷,颤声道:“要紧吗?”
  墨玉笙一手捉着元晦的后颈,强迫他收回乱瞟的眉眼,灼热的气息浇在元晦的双颊,淋出两片火烧云。
  他盯着元晦的双唇,哑声道:“要紧。”
  另一只手在元晦腰间摩挲,擦出一朵朵烫人的野火。
  元晦觉着自己要烧成灰烬了。
  但在扬灰之前,他拼劲全力抓住眼前人,共沉沦。
  他一把勾住墨玉笙的脖颈,咬了上去,从唇缝里挤出句吃人的话:“我赔给你。”
  唇齿交缠间,他尝到了一股腥甜,分不清是谁的滋味,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在颤栗。
  墨玉笙早年游走于花丛柳巷之间,深谙春风化雨之术。但他占个长辈的身份,纵使心里已经将元晦当作自己人,身体却还是保持着一份清明。
  然而此刻,在饱受半月的相思之苦后,最后一丝因师徒名分而起的羞赧化为灰烬。
  元晦哪里受过这般挑悻,身体都酥透了,整个人几乎是挂在了墨玉笙脖颈上,靠着手上的一点力气,与窗棂的支撑才勉力站着。
  窗前,两人身影交叠。
  窗后,飞雪贴着琉璃,融成水,凝成剔透的琅玕,挂在窗下,颤动。
  元晦的意识逐渐模糊在墨玉笙的掌下,有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他摸到窗棂的一角,打开了一条缝,寒凉的风钻了进来,他浅浅嗅了一口,觉着自己还活着。
  耳畔传来墨玉笙魅惑的低语:“开什么小差呢?”
  旋即被那人点了把火,元晦差点跪了下去。
  他带着哭腔道:“子游……你想要了我的命吗?”
  墨玉笙捉着他的后颈,两人稍稍拉开了点距离。
  他一双桃花眼泛着点水雾,如那雨后桃花,分外娇艳。
  他开口道:“你怎么会来?”
  元晦浑身微颤,还没缓过劲来,伏在墨玉笙胸前好一会儿才缓缓说道:“想你,发了疯的想,便……跟了过来。”
  墨玉笙抚摸着他耳旁的那道月牙印记,问道:“我若没发现你,你打算怎么着?”
  元晦垂下眼睑,“看一眼就走。”
  那么冷的天,元晦只着了件单衣,他指尖红肿,指节被北风刮得开裂,墨玉笙闭着眼就能想象出他是如何发了疯似得奔向自己,他甚至都没来得及为自己准备一件像样的冬衣。
  他似水一样柔又似火一样烈。
  可不管如何变幻,他的柔情,他的热烈,都给了自己。
  只给了自己。
  墨玉笙忽然就想好好地疼爱他。
  他的手落在元晦腰间的系带上。
  元晦双睫颤抖,又是紧张又是期待,眼底泛着盈盈水光。
  墨玉笙凑近,两人鼻尖相对,鼻息交缠。
  窗外北风萧萧雪如席逐渐隐去了声响,只听得屋内炭盆火舌的追逐声与两人越靠越近的心跳。
  墨玉笙另一只手抚上元晦的右颈,那里有一道疤痕,极浅,在烛火下几不可见,只能通过指腹传达的凹凸感感受到它的存在。
  他低声问道:“还疼吗?”
  元晦微微侧了侧脸,将自己的颈项完整地置于他的掌下,“早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