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墨玉笙有时会多嘴跟他传授些简单的药理和医法,有一次讲得膨胀了便临时起意,收了元晦做徒弟。
  所以,这个师徒关系,其实很随意。
  元晦一脸漠然。
  墨玉笙会掏出个什么新鲜玩意,他并不好奇。无非就是些哄孩子的小把戏。
  他才十五,却很早就在心底,和少年的自己做了道别。
  墨玉笙在抽屉里翻江倒柜了一阵,直起身子,“奇怪,分明就放进屉子了。”
  墨某人丢三落四,元晦习以为常。
  他问道:“找什么?”
  墨玉笙用手比划了一下,“一个香囊,半掌大小。”
  元晦闻言,脸色暗了暗,比遇见方姨时还要甚。
  他眼尖,扫到床头的一个素白香囊。
  他捉起香囊,递到墨玉笙跟前,“没别的吩咐我就去劈柴了。”语气不温不火。
  墨玉笙没伸手,“拿去,给你的。”
  元晦一脸茫然。
  墨玉笙抬手在他脑门处轻轻敲了一下,“看你眼下两抹青黑都快拉到脸颊了。我给你配了副安神散,缝在香囊里,平日里随身带着,白天能助你平心静气,夜里能助你安眠入睡。”
  元晦这半月的确睡得不好。
  刚来春山镇落脚时,二人带着徐妈。
  三个人,两间卧房,徐妈占了一间,墨玉笙与元晦挤在一间。卧房空间不大,摆上两张床,对方翻/身/压/床/板的声音能一分不漏地钻进另一人耳里,十分不便。
  半月前,徐妈回了江南老家。是夜,墨玉笙火速吩咐元晦搬去隔壁。
  他是睡得香,元晦却失眠了。
  元晦低头,仔细打量着香囊。
  囊身素白,边角走线干净,看得出用心。
  元晦一脸惊奇,“这香囊是师父缝制的?”
  墨玉笙摆摆手,笑骂道:“想什么呢?你师父再怎么神通广大也做不来这等女红之事。早先去了趟集市,香囊样式花里胡哨的,与你实在不相配。恰好方姑娘绣娘出身,我便托她帮忙缝制了一个。”
  元晦眼睛一亮,“是今日来的那个方姨?”
  墨玉笙奇道:“除了她还有谁?”
  元晦脸上的阴霾一扫而空,一颗心被手中安神散的气味塞得满满当当,将落下的那点令人心绪不佳的脂粉味排挤得无影无踪。
  他一下一下摩挲着香囊,像是得了件多么了不得的宝贝。
  元晦难得喜形于色,“多谢师父。”
  笑容比屋外的夏光还要灿烂。
  墨玉笙被这突如其来的笑容晃了一下眼,心道:“这孩子不爱弹弓珠丸,难不成喜欢些香囊绣绢?”
  正这当,屋外传来一阵喧嚣的锣鼓声。
  墨玉笙一拍脑门,朝元晦招手道:“差点忘了,今日是小满,你我抓紧点,还能赶上抢水仪式。”
  元晦兴致缺缺,“小满有什么好庆祝的。”
  他将香囊放入怀中,边说边走向自己的卧房,抬手取下墙上挂着的长剑,“师父自个儿去吧。我留下看家,趁机练练剑法。”
  常言月满则亏,水满则溢。
  小满者,满而不盈,小得圆满,是人生最好的境界。
  只是彼时的元晦,尚不能参透这些。
  墨玉笙从他手中抽出剑,扔到一边,双手攀上他的肩头,圈着他往外推,“你才十五,又不是五十,别像个老僧一样,成天闷在家里。跟我出去转转。”
  两人走到堂屋,元晦一抬头,正好撞见墙上字画。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月。
  简直就是为某人量身定制。
  恼人的是,墨某人自己成天泡在酒坛子里虚度光阴不说,还想拉元晦下水。
  有一回他将黄酒与青梅汁掉包,元晦毫无防备,灌下一大口,呛得差点将肺咳穿。
  此后整整一个月,元晦拒绝接受任何来自墨玉笙的不明液体。
  元晦停下脚步,“我天生不爱凑热闹,师父就别为难我了。”
  墨玉笙不肯死心,“权当陪师父我走一趟吧。”
  元晦瞥了一眼墨玉笙,心道:“这会儿你求我陪你,一会儿准得嫌我碍眼。”
  以往年的经验,墨玉笙往人群一站就是一道风景,引得无数女子暗送秋波。而墨玉笙也并不假正经,照单全收,还会颇为君子的投桃报李。
  每每这个时候,元晦就会很尴尬。
  几人眉来眼去,他笑也不是,板着脸显得格格不入,好像也不是。
  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元晦一招金蝉脱壳,挣脱了墨玉笙,搪塞道:“来日方长,明年今日我再陪着师父去。”
  墨玉笙眼底动了动,一丝隐痛划过,很快被收入那对黑白分明的眸子里。
  他难得一本正经道:“春风虽遇重回首,落花不再上枝头。元晦,光阴向前,过去的事很难再回头。也许明年今日,你想与为师一起,也不一定再有这样的机会。”
  元晦不知怎的,眼皮猛地一跳。
  他脱口而出:“怎么?师父有事?”
  墨玉笙将他掰向门口,“瞎想些什么。我是教你做人。人生苦短,及时行乐,懂不懂?”
  元晦微微欠身,急促地嗅了几口怀中的安神散,跟着墨玉笙,出了门。
  第4章 毒发
  小镇万人空巷,人流朝着蔽日台涌去。
  蔽日台是春山镇标志性建筑,逢年过节镇上的祭祀活动或是庆典仪式都在这里举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