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要不要打个赌?”
  萧逸眉头一跳,带着几分迟疑:“……什么赌?”
  秦峥低笑一声:“我赌,楼下台上的那个美人,出身京城。”
  萧逸的目光顺着槛窗看了出去,最先入眼的是外头走廊一侧端着个银镜对准了楼下舞台的司微,而后才是舞台上的锦缡。
  萧逸盯着锦缡的身影看了许久:“……我赌她不是。”
  秦峥饶有兴致地把头朝他那边歪了歪:“你怎么知道她不是?”
  萧逸道:“自公子决定南下,我们一路虽不说日夜兼程,却也用的都是上等的好马……她若是一路自京城而来,将近一旬的日程,若是骑马,她哪里来的体力上台跳舞?”
  “若是坐马车……行程颠簸之下,就算是个习武的女子,也该晕头转向了。”
  秦峥不知可否:“那赌注呢?”
  萧逸想了想:“一坛好酒?”
  秦峥:“……如此风月无边之地,旖旎之乡,你脑子里就只有酒?”
  萧逸眼底透出几分愕然:“公子,你转性儿了?”
  秦峥没理他,手中捏着杯子不住的转,眼底透着些许思量,半晌,指节突然一停,杯中茶水泛起一圈圈涟漪,却始终不曾洒出半分:
  “就拿楼下那个女人做筹码——若我赢了,给美人赎身的银子你来出,美人归你。”
  “若我输了……我掏钱,你找人把她送到郡王府便是,剩下的事不用你管。”
  秦峥靠在椅子上,偏了头去看站在他侧后方的萧逸:“怎么样?”
  萧逸沉吟着半晌,颇有些不信他在这个时候突然想女人,仔细琢磨一二,便显得有些犹疑:“公子……是有什么打算?关于南边儿的?”
  秦峥哼笑一声,把手里暖手的杯子往旁边花几上一搁,只有手腕不经意间搭在桌子上,漫不经心盯着台下旋舞的美人看:
  “我堂兄弟那么多,我爹也都还活的好好的,就算是押宝,我这也算不上辈分,一个万一,竹篮打水一场空都算是轻的,就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
  秦峥似笑非笑地:“这种事儿,向来是庄家通吃,哪有稳赚不赔的?一个弄不好,这可就是一家三代的经营都给搭进去了。”
  “除却是被逼到没了退路,谁会这个时候往我这灶塘里添柴?今天这份帖子,与其说是京里有人盯着我,趁着这个时候给我送好,不如说……”
  “这人盯着的,是南边。”
  这话一出,厢房里的氛围霎时一静。
  只有秦峥略带几分闲情逸致地开口:“敌人的敌人,虽未必是友,但也没必要把这送到手边的东西往外推不是?”
  都是打小自京城里摸爬滚打长大的世家子,这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自然也都听得懂秦峥的打算。
  但萧逸还是皱了眉:“所谓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既然京里已经走漏了风声,那想来南边也该接到消息了,公子要是再接着顺着这条路往下走,只怕……”
  萧逸剩下的话没说完,秦峥却轻笑一声,指尖在桌上叩了叩:“只怕什么?……有来无回么?”
  秦峥淡淡道:“……倒也不至于。”
  萧逸轻咳一声,提醒他:“公子……我萧家家法,可不是在宗族祠堂里供着的。”
  “挨一回,是长记性,挨两回,是意外,挨三回……”
  秦峥开口:“这第三回,不是还没挨上呢么?”
  不过话说到这里,秦峥也没了再往下说的兴致,把水杯端起来往萧逸怀里一扔,摆手道:“行了行了,我知晓了知晓了,不让你背锅便是。”
  措不及防把茶杯接在手里,洒了一手水的萧逸:“……公子知道就好。那接下来怎么着,是打道回府,还是?”
  秦峥嗤笑一声:“打什么道,回什么府——玄霄,去问问台上那姑娘的身价,再问问她原是打哪儿来的,可是京城人。”
  门边守着的侍从打扮的人抱拳应下,转而开了门朝楼下走去。
  屋里,秦峥靠坐在椅子里,往后滑了滑,任由身上大氅顺着椅子边角处滑下拖在地上:
  “若那女人不是京城出来的,便当我是收了这春江楼东家的好意,顺着给他一个能搭上来的梯子,左右郡王府也不差多养她一个女人……若她当真是京城出来的,你便替她赎了身,往南边去的时候,她能用得上,毕竟能从教坊司脱身的,朝里地方,多半是有自个儿的门路。”
  “就算没有,为了南边的事,只要有她在,这春江楼背后的主家,总也要想了办法把对手的老鼠尾巴给揪出来递到咱们手上。”
  萧逸沉默了一会儿,理了理背后的思绪,显得有些愕然:“公子的意思是说,她有可能是景升二十一年的罪臣臣属之后?”
  秦峥嗤笑一声:“不然呢,你觉着,鸠县这地儿,能养出这么个能跟教坊司的郑十三娘相媲美的舞姬来?”
  “学过的东西,只要她学过,那就势必要留下痕迹……她身上,有着郑十三娘的影子。当年在教坊司,应当也是得了郑十三娘的真传——不是谁都能把郑十三娘那一套以情融景,借舞融情的法子学得来,用得出的。”
  萧逸皱眉回想了一会儿,迟疑开口:“郑十三娘……那是谁?”
  秦峥:“去年年初,我被人押着押去教坊司关了三个月的时候,认识的教坊师傅,往前推三十多年,京城教坊司二十四楼的魁首娘子。”